陈松一看李立那神色,就知道李立是动了火气。他连忙拦住李立,道:“李当家的,先生正在气头上,你可别乱来啊!”
“他还气?他有什么好生气的?”李立不屑一笑,继续说道:“你也别拦我,你拦不住的。”
陈松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却见李立手腕一翻,将他往怀里一拉,再轻轻一推,陈松登时站不稳身子,踉跄着朝后扑去。
但好在他也练过,仓惶间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扭头看去时,李立已经推门而入了。
陈松不禁骇然,虽然说他是没有防备之心,但如此轻而易举将自己推开,这还是此前那个爬几步山就喘气的李立吗?
李立进了屋,却见柳歉益背靠着枕头坐在床头,面色苍白,眉头紧锁,眼神满是阴鸷。
看见李立居然进来,他忍不住喝道:“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李立冷笑一声,正要说话,却见屋里还有一人,却是柳歉益身边的老仆。这老仆踏前一步,对李立道:“年轻人,听闻你还是个读书人,如此不懂礼数吗?”
听了这话,李立也不退避,冷声道:“人命关天的当头,还讲究个屁的礼数?既然对方提出以盐引交换周之龙,为何不答应?”
“你算什么东西,敢来质问本公子?”柳歉益怒极,加上又是病体,气急之下猛地咳嗽起来。
那老仆眼中精芒一闪,走上前来朝着李立肩膀抓去,口中说道:“放肆!给我滚出去!”
但此时的李立,身体今非昔比,这老仆伸手时,李立便已经知道他要抓自己肩膀。斜斜跨出一步,肩头一偏,便躲了过去。
让他吃惊的是,那老仆一抓落空,却是变爪为拳,趁势朝着李立的胸膛落去。
“这老家伙是个高手!”李立心头一震,能够在那一抓落空的瞬间,变招继续攻击,这不仅需要极为敏锐的反应能力,还需要非常老道的实战经验,而这两者,老仆都具备!
不过,吃惊归吃惊,李立的反应也不慢。老仆一拳袭来,李立也不想避让了,本来还有着点尊老心思,可既然也是武夫,那就不需要顾忌这点了!
他左臂猛地一抬,架在胸前,右手成掌朝着老仆拍去。左臂刚好挡住了老仆那一拳,右手一掌已经落在老仆胸口,就在李立以为老仆会被自己拍打出去的时候,那老仆借着李立这一掌之力,身形微微腾空后仰,右脚尖一点地朝着李立踹了过来!
“厉害!”李立也禁不住暗叹一声,这老家伙的身上,当真不凡!不过,既然近了身,曾经在军区被司令员称赞近身格斗之王的李立,势必稳稳吃定他!
眼见那一脚踹来,李立之前挡在胸口处的左臂,直接弯曲,一个肘击朝着老仆那一脚挡去。既是防守,也是攻击。
手臂力量自然无法与老仆借着后仰之势蹬出的一脚相提并论,两者相撞,李立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顿时站立不稳,腾腾倒退几步。
但那老老仆也是如此,别看李立那胳膊肘是防守的姿态,但打中的部位,却是老仆的脚踝,顿时一阵酸麻。他又是腾空后跃的架势,落地时这右脚完全承不住力,身子一歪踉跄几步,差点把一张桌子给掀翻了,这才稳住身形。
两人固然都是被逼后退,但李立站得稳稳当当,老仆却显得有些狼狈,高下立见。
那老仆眼露震惊之色,他也是见过李立,但从没想过李立居然还有这等身手!尤其是,一段时间不见,这李立的精气神简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让他一时间都以为这是不是换了个人。
柳歉益也是惊诧万分,郎伯的身手他很清楚,事实上,周之龙那群人,几乎都是他老人家训练出来的。虽然他身为柳歉益的老仆,但其他人可是称他为郎教习,即便是柳歉益对他也甚是恭敬,称为郎伯。
但虽然吃惊李立的身手,他心中怒火却是半点也不少,咳嗽几声后,目光冰冷的看着李立:“李立,你可要想好了,与本公子作对,你的下场会很惨!”
李立淡淡一笑:“周之龙现在落在了敌人手中,柳公子不思救人,反倒与我计较这些?难不成我急着救周之龙,柳公子反倒是不高兴了?”
这话无疑是直击柳歉益的内心,此次计划失败,柳歉益胸中愤懑难当,恼怒之余,他也很疑惑,那就是为何自己的计划会失败。他的计划有纰漏么,不够精妙么?不,很精妙。那么问题出在哪里,肯定是下面办事的人,他们没有办好事情,才导致了计划失败。
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在最后关头,黄知县会忽然回来,并且带兵进城直扑竹枝巷。
有一点,李立是想的没错的,那就是柳歉益的确不在意周之龙的死活,他手底下的人手不少,周之龙并非其中最出色的一个。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要做的事情本来就极为危险,稍有差池,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所以,周之龙失陷敌手,在他看来是很正常的事情,要用盐引去换取周之龙,他并不认为很值当。
此次对付王家的计划,因为黄知县的出现,功亏一篑。但是,柳歉益觉得,自己也并没有完全的失败,只要盐引在自己手中,照样能够拿捏的那王家死死的!
但是这些事情,他不屑于和李立讲。
事实上,如果他真讲了,李立恐怕会忍不住把这家伙从床上拖下来揍一顿……
“本公子的事,需要你操心么?”柳歉益冷着脸道:“李立,本公子看得起你,才会让周之龙与你结交。但你不要以为凭着这点,就能在本公子面前放肆!”
李立满胸怒火,可盐引在柳歉益手中,没有盐引势必无法救周之龙。柳歉益躺在这里,可他手底下的实力依然很强,再说有那老仆在,自己用强也未必能成事。因此,只能是忍耐住怒火,笑道:“柳公子所为之事,是为令尊复仇。目前看来,这钱塘县当初合伙扳倒令尊的,就是黄知县、王县丞以及王庆虎这三人了。柳公子想要做的,大概是先整死王庆虎,然后再对付王县丞,最后是黄知县,对不对?”
他这么一分析,柳歉益也是一愣,这的确就是他的想法。不过,他没想到李立只是分析了下局势,就能看破这些。哼了一声,面无表情道:“倒也还算有脑子。”
“这么说来,弄死王家,只不过是其中一环,而且是最初的一环。”李立继续道:“这王家财力雄厚,更是拿到了官批盐商的资格,敛财极多,不过应该有不少都是孝敬了黄知县还有王县丞。千里做官只为财嘛,黄知县等人为何要扳倒令尊,还不是希望可以上位,然后更方便弄钱?”
柳歉益这一次只是冷哼,李立却也根本没在意他,继续说道:“那么,为何不更加的简单一些,直接去对付黄知县呢?只要他一倒,王县丞和王庆虎二人必然阵脚大乱,没了主心骨,两人也不足为惧。”
柳歉益嗤笑一声:“呵呵,真是愚昧。若那黄知县有这么好对付,你觉得本公子会先从王庆虎动手?黄禹隆此人不仅为人阴狠,背后更是有苏州知府做靠山。想要动他,必须要从小处做起,除掉王家,就等于剪除他的一条胳膊,王县丞有刘主薄牵制,问题不大,那时候,才好进行下一步计划!”
李立不置可否,但柳歉益肯就事论事了,这就是好事。他心头对柳歉益已经没有了一丝好感,但为了可以救周之龙,李立还是希望能够互相合作。便笑道:“柳公子说的不错,是老成持重的法子。不过,既然如今已经打草惊蛇,想要从盐这件事上入手,只怕是很难了。再则,既然那黄知县有苏州知府这个大靠山,一家盐商的事情,他们未必就不能想办法解决掉。到时候,你手中的盐引,不过是废纸几张。”
他说到这,柳歉益的脸色也是越发阴沉了,事实上,李立说的这一点,他也是有考虑过。可是……还是自尊心在作祟,策划以盐来解决王家,如果最终无法成功,柳歉益有些无法接受。
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站起来,柳歉益就不信了,自己不能用盐来解决这个问题!
李立却不知道他的想法,说道:“黄知县,他为人再狠,背后靠山再大,他也是个人。是人,就会有弱点,就会有疏漏。难道柳公子不觉得,如果能解决掉黄知县,剩下的事情,都会变得好办许多么?”
柳歉益见李立完全没考虑用盐引做文章,这是在彻底否决他的计划吗?他忍不住讥笑一声:“你这么大的口气,那你倒是说说,如何把黄知县扳倒?”
李立笑了笑,伸出一只手,道:“你先把盐引给我,我就告诉你。”
柳歉益气的浑身一抖,那李立又继续说道:“这盐引如今已经无用了,毕竟对方有了警惕,再难从这里入手。不过,对方也当然希望,能够拿回真正的盐引更好,既然如此,那就以盐引交换周大哥吧,几张废纸换回来一个忠心的手下,何乐而不为?”
“哼!用盐引交换周之龙,你就这么肯定,对方一定会放人吗?最大的可能是,拿了盐引,照样把人关着,甚至,连送盐引去的那人,也会被对方留下。”柳歉益说到这,似笑非笑的看着李立:“你这么心急救人,要不你去送盐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