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2日清晨，第九战区长官部。

司令长官薛岳这几天以来几乎都没怎么合眼，不仅双眼中布满了血丝，就连身体也肉眼可见的瘦了下去。

“总司令，你休息一会吧？这边我来盯着。”第一兵团参谋长吴逸志中将来指挥部汇报战况，看见薛岳的样子，忍不住劝道。

“不必了，战况紧急，没时间睡觉，反正我也不怎么困，”薛岳挥了挥手，回绝了吴逸志的请求：

“锡祺（吴逸志字锡祺），把西边阻击部队的战报递给我一下。”

薛岳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接过吴逸志递来的战报，仔细读了起来。

“总司令，阻击部队的情况都不太好，日军在永武路的援兵已经突破我杨家山阵地，对我进攻部队造成了一定威胁，德星线的隘口街10日已落敌手，而各进攻部队均伤亡过大，进展缓慢，形式对我不利，我们是不是可以调整战斗部署了？”

在薛岳查看战报的时候，吴逸志轻声建议道。

“哗叽街和张古山的情况怎么样？”薛岳没有正面回答吴逸志的问题，而是问起了进攻部队的情况。

吴逸志挥了挥手，一个情报参谋走前，打开文件夹念了起来：“11日午夜，经过一日激战，第91师271旅与友军配合成功攻占哗叽街日军主阵地，并迫使日军147联队退守张古山，长岭一带。271旅少将旅长王锡山在率部进攻时遭日军机枪袭击，身中数弹殉国，因战况紧急，遗体未能救出。且271旅伤亡官兵数百名，现在该部正在副旅长王庆华的带领下向张古山残留日军进攻。”

“74军51师前日攻占张古山主阵地并死守至今，日军数次反攻均未能撼动分毫。”

“其他位置呢？”薛岳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66军已收复万家岭，田步苏；第四军收复大金山西南高地和箭炉苏以东高地。但66军和74军人员伤亡过大，对日军残部的数次攻击均未奏效。”

“现在被围的日军有什么动向？”吴逸志将军问道。

“日军136旅团主力脱离了原有阵地，在旅团长青木少将带领下转进至雷鸣鼓刘村，与日军106师团司令部汇合，加强了雷鸣鼓刘一带的日军战力。”情报参谋换了一个文件夹，稍稍有点忙乱。

正说着，另一个参谋拿来了新的战报。

“报告！102师发来电报说，和他们对峙的日军青木部队残部约两千人向西溃退，他们正在追击日军溃兵，并且102师在青木部队遗弃的阵地发现了日军遗尸二百多具，俘敌数人，并缴获步枪三十余支，轻重机枪各数挺，俘获军马三十多匹。”

“91师报告，11日白天，日军青木旅团木岛联队在航空兵支援下，自雷鸣鼓刘一线向北侧91师之石堡山阵地发动反攻。守军官兵死战不退，战斗至傍晚，日军木岛联队退回雷鸣鼓刘，石堡山阵地寸土未失。”

“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等参谋们走出办公室，薛岳看了看参谋长吴逸志将军：

“锡祺，你有什么想法？”

“总司令，我就直说了吧，现在我军攻击部队均伤亡过半，都是到了强弩之末，短时间内没有能力彻底消灭106师团残部，并且日军残兵退守在雷鸣鼓刘一线的狭小地带，防御正面大大缩小，凭借近来日军航空兵轮番空投的物资，日军残兵的火力并没有太大削弱，对我军进攻部队的威胁还是很大。”

“所以？”薛岳眯起眼睛。

“我担心我们最后的攻击不能凑效，反倒是外围的日军增援部队击破了我军阻击力量，对我万家岭一带攻击部队造成威胁。”吴逸志将军答道：

“并且蒋委员长的意思是双十节就结束战斗，我们已经多拖了两天了，我还担心蒋委员长那边……”

吴逸志将军没有把话说完，不过薛岳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打仗哪有说停就停的，还是再给下面的弟兄们一天时间吧，”薛岳叹了口气：“现在大部分作战目的已经达到，如果没有进展，就只能放松浦淳六郎这老东西一马了。”

……

万家岭的枪炮声还远远未停，但千里之外的重庆，鞭炮声欢呼声已经响彻了大街小巷。

“号外！号外！日军松浦师团在万家岭被我军全歼！号外！号外！”

报童挥舞着手中的报纸，在街头奔跑穿行，一些识字的路人拿着报纸，大声读给身边不认字的陌生人这振奋人心的消息。

年轻的学生们搭起高台，站在面用铁皮喇叭高声呼喊着抗日救亡的口号，甚至已经有一些学生编排好了万家岭大捷的街头短剧，直接在街边演了起来。

路过的民众或是跟着热血的学生们高声欢呼，喊着打倒日本鬼子的口号，或是慷慨解囊，将兜里的银元钞票塞进一个个铺着红布的募捐箱里。

设在街边的临时征兵站被一大群年轻人挤的水泄不通，不仅有英姿飒爽的男青年，里面还有许多巾帼不让须眉的女青年，愿意做一次当代花木兰，从军杀敌，为国分忧解难。

有一位年过古稀的老人颤颤巍巍走到征兵台边，在募捐箱中放下了自己年轻时留下的大半积蓄，然后看着身边这些准备参军的年轻人，认真的说道：

“你们这些后生，都棒！老朽我年纪大了，扛不动枪，杀不了鬼子，也没有儿女，没办法让他们替我从军，所以我的希望，就全靠你们了！”

“老人家，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把日本鬼子赶出我们的国家！”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握住了老人的手，坚定的说道。

一个卖早点的商贩，把自己的摊位交给了一名熟客帮忙照看，自己挤进人群，把自己几天以来的收入全都投进了募捐箱中，然后回到摊位，继续做起了早点。

甚至还有一位浓妆艳抹身着旗袍的女子，踩着高跟鞋走到募捐箱前，向里面投了一小叠钞票。在看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时，这位女子淡淡的开口道：

“我是妓女，但我也是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