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38章 醉酒(1 / 1)楼枼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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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川吃了一惊脚下一滑向后退出三尺,虽然躲过了拳头,但仍感觉到自己的脸被凌厉的拳风刮的生疼,这间屋子本来就不大,只有左手边的窗子和这老人背后的门可以出去,但窗外是一湖碧水,并不清楚一旦跳出去又会发生什么变故,所以巴川只能在这一方斗室和老人周旋。

这老人天生神力,拳拳带风,但巴川则像是一条水中的游鱼般,虽然不离老人周身尺许,但却总能在关键时刻躲开致命一击,老人恼羞成怒手上抄起一根毛笔扔了出去,巴川偏头躲过,然后只听“噌”的一声,这根狼毫竟然生生插进了墙壁之中!

巴川心下骇然,这并不是普通的蛮力,狼毫前端柔软质脆,掷出之后若无极其高深的内力灌注即使捅破一层布都极其困难更不说插入墙壁,还未等自己佩服,老人的一记铁拳又已经挥了过来,他在避开之际,伸出右手迅若闪电般在老人的小鱼际轻轻托了一下,然而老人的拳头却丝毫不受影响,巴川只好闪开,老人一回身,这次真的是一个坛子带着劲风扔了过来,巴川身若闪电迅速移开半步,堪堪避过,他刚要欺身向前,只见老人眼神有些异样,他立刻发现自己刚才站着的背后是那小丫头!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又抬起手接住了这坛子,但他接到一瞬间就发现这被老人掷出的坛子力达千钧,只见他右手的坛子随后竟然顺着自己的右臂如同车轮一般滚过前胸到了自己的左臂,然后顺着他的左手飞出了窗外,而他的人也被这股劲气带着踉跄退后几步转了个身并立刻弯下身子背对着老人,而自己这一低头恰好看到那小丫头也抬起了头,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了看。

直到那坛子打入窗外对面的长廊上发出碎裂之声,巴川才意识到自己的后背已经暴露给了老人,他的头上竟然起了一层汗水,并不是害怕被老人袭击,而是他有些后怕,如果自己当时没能接到那老人掷出的坛子,这小丫头……他不由一个激灵,然后一脸愠色看向老人。

这小丫头虽然骗了他,这老人虽然不问青红皂白,他都未放在心上,却对这老人刚才这雷霆一击差点打到小丫头而罕见的颇为恼火!不过他随即便冷静了下来,因为这老人已经不再是那副怒目金刚似的样子,而且也没有再袭击他,只是一脸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然后经过巴川看着小丫头,小丫头眨了眨眼,老人又低眉顺目的像是条温顺的狗一样道:“小宝贝,有没有吓到啊,不哭的小丫头最可爱了,姥爷让你骑好不好!”

小丫头拍了拍手欢呼雀跃的跳了起来,老人俯下身子把小丫头放在自己的脖颈之上,嘴里开心的说道:“小丫头坐稳了,姥爷要跑啦!”说完从腰间拿下那根小皮鞭递给小丫头。

小丫头拿过小皮鞭轻轻的抽在老人的屁股上道:“姥爷快跑!”

然后这老人真的就像是一匹马一样嘴里喊着“嘿、嘿、嘿”负着小丫头跑了出去。

巴川像是个傻子一样不知所措的站在屋子里,有些哭笑不得,他向四周看了看,小丫头刚刚站着的地方有一个红色的东西,他走过去,发现是一块红色纸包着的糖块,他捡起来走了出去,老人和小丫头都已经看不到了,只剩下这一间不伦不类的屋子还有一潭碧水,一弯圆月,还有对面的长廊和眼前的庭院,夜风轻拂,林叶沙沙作响,一下子安静的像是被扔到了无人之境。

他看了看手中的糖块,发现红色的纸已经开裂,他想要包的紧一点却发现内侧有什么字,他只好打开,里面果然写着四个字:送你吃糖。

他笑了笑,便真的吃了下去,味道和自己小时候吃的一样,陆家虽然也是当地的名门望族,但家教甚严,家中的兄弟姐妹,平时的玩乐吃喝皆有规矩,即使糖块这种寻常小食,也并不会随时可吃到,而三姐凌菲总会悄悄省下几块拿给最小的巴川,他每每想起,都觉得心里有股暖流在心间流淌。

既然无人,他只好随便走走,可惜没看到萧语从哪里走的,也没看到老人去了哪里,站在屋外,然后纵身跃上屋顶,向四周俯瞰,除了此处庭院之外,各处全都是连绵不断的屋顶,像是屋顶连着屋顶,个别会有些空出的一块和长长的一条,可能是庭院和长廊,此外皆是屋顶,他不知道这里到底有多大,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可是如果真的有那么多人,分明不该如此安静的,此刻,除了夜风和天上一轮被夜雾遮盖的月,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一人。

他喃喃道:“这盛宴难免也太寒酸了些,没有酒没有菜就算了,竟然只给了一块糖就把我打发了。”

然后他忽然抬起头向着远处一块黑暗处看去,那是于朦胧夜月之下,和其他黑暗处没什么差别的地方,但是他却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

然后他忽然道:“如果你喜欢在暗中躲着,呼吸声最好还是放轻些比较好。”

一个声音传来:“所以我并没有躲。”

巴川道:“今天月亮很好。”

那个声音道:“不太好。”

巴川道:“有什么不好。”

那个声音道:“有人要死了,当然不太好。”

巴川道:“每天都有人死,每天都有人生,好和不好,有时候是不太好评价的。”

那个声音道:“你说的不错,不过,如果是你要死的话,觉得好不好呢。”

巴川仰头看着朦胧的夜色怅然若失道:“生有何欢,死又何惧,是不是好,不太清楚,至于不好,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我有过很多次以为肯定要死的经历,但头疼的是,至今却还活着。”

“嗯,能感觉得出你的烦恼,希望这次不会让你失望,恰好我治头疼有祖传的独门秘方,绝对立竿见影,而且一次根除。”

“哦?如此精妙,那在下可期待得很了,不敢请教这秘方可否介绍一二。”

那声音忽然像是掷来的飞刀一般由远而近道:“很简单,把你的头割下来,就不会疼了。”

巴川仍然背着手悠闲的说道:“确实是个不错的好法子,我竟然一直都没有想到。”

他刚说完就看到在自己数尺之外站着一个身穿黑衣的人,还有一把剑,一把同样漆黑的剑,如果不是看到了剑柄,几乎会以为他握着的是一把没有剑身的剑柄。

巴川叹了口气。

那黑衣人道:“有什么可叹可感慨的请尽快,不然一会儿就没机会了。”

巴川笑了,笑的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可笑的笑话一样,然后转过头看着他道:“我只是在笑你们,到底还有没有完,从我故意被你们擒到此处,我就在想,到底你们是些什么人,要干什么,可是都这么久了,又是吃饭,又是喝酒,中间还听故事,还要逗孩子,现在是被威胁,你们累不累啊,有什么事儿说清楚不好吗?要杀我,就痛快的杀,要放我,就赶紧让我走人,你们是不是每天,嗯,不,是不是关外的人都像你们一样闲得无聊?”

巴川未等那黑衣人开口又道:“别以为我是个傻子,我只是懒得说罢了,你们这里,地处关外百里,附近人烟罕至,从星斗方位来看,就在沙河镇东南五十里外,本应是黄沙环伺,可这里却有湖水,有不计其数的房子,但其中人数却寥寥无几,如果这里是你们的一处秘密基地,你们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所有的人都有着机密的任务,那么,也就是说,你们这个组织在这个地方有差不多五百人左右,总之都是那位庞连通的手下,至于是干黑道的,还是干白道的,我都没有兴趣,我只是个想来这里过段安静的日子的一个平凡人,如果你们还要继续纠缠不清,不要怪我一把火把你们这里烧的干干净净,你的轻功你的剑术,确实都不错,但如果我愿意,只需要两招,我就可以让你的头也从此以后都不再疼,明白了吗?”

巴川一气说完长长的呼了口气,并向四处看了看,好像那位杀气腾腾的黑衣剑客如同不存在一般。

那剑客仿佛被巴川这忽然气势汹汹的怨言所震慑,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也许他很久都没碰到这么怪诞的人了。

黑衣剑客看了看他又要开口时,巴川忽然从眼前消失了,他向四周看了看,却怎么都看不到,接着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传来:“找谁呢?”

那黑衣人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打了个激灵就看到巴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背后很近的地方,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声音冷的如寒冰一般道:“告诉我从哪出去,不然,我保证,我有起码二十种法子,能让你后悔你妈为什么要把你生到这世上来。”

如果萧语和那个小丫头此刻看到巴川的样子,一定会错愕不已,一个人短时间内竟会有如此悬殊的变化。

那黑衣人本来有一肚子的话此刻也完全慑于巴川诡异的气势之下无话可说,那黑衣人慢慢的朝旁边挪了两步,巴川没有动,但两只眼睛仍然像是厉鬼一般狠狠的盯着这黑衣人,仿佛这眼光要在他的身上钉出两个洞一般,黑衣人一脸的无奈放开嗓子喊道:“掌柜的,差不多了吧,我撑不住了。”

静寂。

无人回应,无声无息。

那黑衣人扫了一眼巴川凌厉的眼光,吞了一口口水鼓起力气像是被人捏住了嗓子一般声嘶力竭喊道:“掌柜的,你快出来吧,客人该结账了!”

依然一片安静。

安静的令人尴尬,尴尬的让人害怕。

黑衣人感觉自己的耳侧流下一道汗水。

然后,他好似在一瞬间,但又仿佛过了很久,总之,同时发生了五件事,而且即使在事后很久之后,他都不敢相信,但又不得不信,总是不自觉的回忆,却又希望永远都不要再想起。

这五件事是

一、巴川又消失了。

二、接着他自己身体的某几个地方同时传来很多个感觉。

三、每一个感觉有一点糟糕还有一点舒爽。

四、但这些感觉混在一起同时出现就很难形容。

五、自己小便失禁了。

然后,他从嗓子眼或者说几乎是从他的灵魂深处呐喊出撕心裂肺的叫声,这种叫声几乎堪比地狱里的惨叫,他没见过地狱,也没听过地狱的惨叫声,但如果真有地狱的话,到如此程度,应该也就差不多了。

等到掌柜的黑蚁、黑狐还有萧语急急忙忙出现时,巴川正若无其事一脸悠然的坐在旁边哼着小曲儿捏手指头玩,而那个黑衣人,还在声嘶力竭的喊叫和呻吟,只不过尴尬的在于,这声音怎么听都有点像是一个被流氓拐到巷子里做了一些不可想象的事情之后的小姑娘一样。

虽然,无论是谁,都没有在他身上发现任何伤口,甚至他晚上回去,他老婆都没发现他身体有什么异常,而且,该做的事,依然可以和他老婆做,所以,不管多久,他始终没办法说巴川对他到底做过什么,也许,这个只能问巴川了,但他知道,巴川是一定不会告诉他的。

红木板凳和桌子还摆放的整整齐齐,柜台里的伙计已经一改之前板着的脸反而是面带一脸如同小马似的微笑,背后墙上写着菜名的檀木牌子仍然好好的挂着,酒鬼已经不见了,拿茶壶的黑衣大汉像是个小姑娘一样站在旁边,巴川若是还清醒,光是这黑衣大汉的站姿就应该给他题一副“贤良淑德”的字送给他挂在身上。

黑狐好像又胖了两三圈,勺子最不是东西,一直在给自己夹菜倒酒,明明自己已经吃不下了,辛胖子整个人坐的直直的,双眼呆滞盯着前方,像是一个雕像,而黑蚁作为掌柜的此刻已经连话都说不清了,只不过依稀能听到他在说什么“兄弟你说的对…泡,泡擦,茶,茶啊,还,得是,龙赠,龙井……得弄那个,忽泡,你知道,虎跑……”

萧语则同样贤良淑德的坐在对面,时不时嫣然一笑,轻声说几句什么,他想听,却怎么都听不到,只看到黑狐的大胖脑袋不时点点头,两个眼睛,嗯?分明没有眼睛,他的脑袋明明那么大,他的眼睛去哪了?这个问题巴川在问到第三遍时,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人生如梦,亦真亦假,醉醒之间,又有什么差别?醉了可能还更好,醒着有什么好处,醒着的时间越久,经历的事情越多,经历的越多,懂得的、看破的就越多,然后,能够懂自己的人,就会越少,所以,这是不是就是人的年龄越大,朋友越少的原因呢?

巴川不知道,也没有人回答他。

据掌柜的说,巴川说完这几句话,萧语便红了眼离开了,黑狐也难得的发了很长时间的呆,而且没吃东西,没喝酒,至于勺子则在大哭之间昏睡了过去,一边睡一边忽然啜泣一声,还会喃喃道“为什么……你在哪,别走……”

当然,这些他都不知道,是黑蚁说的,虽然他也醉了,可是他却没有醉到巴川那个地步,他说那已经是他活到现在接近醉过的第二次,第一次还是二十年前,为什么没有昏睡过去,黑蚁说,因为他是掌柜的。

巴川没有问为什么掌柜的就不能醉,他没有问。

总之,他喝的很醉,吃的很饱,他喜欢这场宴会,上一次,还是和他们,可是他们谁都没有喝醉。

他记得很清楚,方老板,行歌,他,都没有喝醉。

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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