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的下半场，一上来，主持人就提出一个尖刻的问题。

“陈灿小姐，我注意到，‘九龙’战队的队员都十分年轻。”

“这是自然，他们都是在校的学生。学生战队，总是会让大家感到更感亲切。”

“但是，联盟曾经规定过。任何一名职业选手，必须大学毕业，取得学士学位之后，才能正式注册。如果没有上过大学，那就必须等到22岁。现在，因为地区联赛是业余比赛，因此‘九龙’参赛还没有问题。但如果明年“九龙”战队打入亚洲次级联赛，那你们就必须转为职业战队。到那个时候，你们也必须作出选择。毕竟，‘九龙’战队的选手，都是在校学生。无论从年龄上，还是学历上，都没有参加职业比赛的资格。”

主持人似笑非笑，他早有预谋。而陈灿则是不动声色。这个问题，在节目之前，她就已经和主持人商量好了。“九龙”的队员齐刷刷地看向陈灿。他们也很关心这个问题。陈灿轻轻咳嗽。

“的确，是有这个问题。以目前的情况，‘九龙’是没法参加职业比赛的。我们也在寻找解决办法。”

“那有没有什么结论呢。”

“有。我们有几种解决方法。最简单的，就是直接更换队员。打入次级联赛后，我们可以直接引进职业选手。而现有的选手则回到学校。但这就失去了建立‘九龙’原有的意义。所以……”

陈灿故意停顿一下。她的嘴角微微翘起。众人聚精会神。陈灿继续说道。“所以，就只有改变了。特例特办，或者，允许‘九龙’以业余战队的身份参加职业比赛。又或者，改变联盟条例，放低职业选手的入围门槛。没有其他办法。”

“那么，您的意思是，不管采取怎样的办法，‘九龙’战队一定都会以现有阵容参加明年的亚洲次级联赛。我理解的对不对。”

“主持人，我们现在可还没有打入明年的次级联赛呢。”陈灿微笑说道。她用这种方式巧妙避开了对方的提问。主持人“呵呵”傻笑，两人都是心照不宣。

……

张成目光斜视。他了解陈灿的计划。联盟下调职业选手年龄限制，这已经是大势所趋。“九龙”战队的建立，本来就是一种试水，试探一下公众对取消选手年龄限制的反馈。现在，陈灿在节目中公然谈论这个问题。同样也是一种试探。只是，这种下调到底会以怎么样的形式实现，这却还是个未知数。站在张成的角度，他当然希望直接调整，这样的话，自己就能立刻变回一位真正的职业选手，收入方面也会有大的提升。但从刚才陈灿的话语中，她似乎也提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允许低龄选手以业余身份打职业比赛。这么做也算是一种妥协，各方面都说得过去。只是这样一来，张成的立场就会非常麻烦。他总不能在其他队员都还是业余编制，基本不拿工资的情况下，强行向陈灿要求涨薪。

真是麻烦。

张成使劲甩头，他不让自己去想多余的事情。另一边，主持人和陈灿又讨论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他们随即将时间交给自由采访。

“众所周知，‘九龙’战队的选手都是学生，一边学习，一边参加比赛，这对很多人都是一种新奇的体验。我想问一下各位同学，你们平时到底是如何平衡学习和训练比赛之间的关系。有谁愿意说说吗？”

主持人笑着问道。张成眉目示意。远端的高建超首先举手，他拿过话筒。

“我觉得，学习和‘INSIDE ONE’都十分重要。但也正因为如此，想要在两者之间保持平衡，并不容易。我的志愿和其他队友一样，都是成为真正的职业选手。因此在平时的时候，我难免会更倾向于训练比赛。但学习方面，我也不会太过放松，”

“那你觉得，比赛对学业有影响吗？”

“说不影响那是不可能的。但我会尽量平衡两者之间的关系。我的目标还是要大学毕业。”

“很好，谢谢高建超同学的回答。”主持人随便说道。对于高建超那波澜不惊的回答，他显然并不满意。主持人将注意力放到下一个对象。“阮文浩同学，你是高中生，而且是从越南来的留学生。你觉得，这里的生活怎么样。”

“额……我觉得还好。这里是一座大城市，生活比我们那边更方便一点。”阮文浩回答。他露出腼腆的笑容。主持人继续问道。

“那么，阮文浩同学，你在高中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是要进入大学深造吗？”

“我是有这个打算。但我更希望将注意力放到‘INSIDE ONE’的赛场上。”

“哦？这么说，你是打算退学，直接进入职业圈？但联盟有规定，职业选手必须大学毕业……”

“我知道，所以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一边念书，一边参加比赛。”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先完成学业？”

“您的意思是先读大学，参加业余比赛？这样不行吧。我肯定会跟随‘九龙’一起打职业联赛的。大学可是有四年时间，如果都用来打业余联赛，这太浪费了。”

阮文浩露出惊讶的神情。他连连摇头。主持人随即转向。“小林泉子同学，你是‘九龙’的副队长。在之前的地区联赛中，你表现出了压倒性的实力，我们曾经与你的队长张成交谈过。他坦言，你的潜力，并不在亚洲最强机枪手坂田光秀之下。”

“能与光秀前辈相提并论，这是我的荣幸。”

“泉子同学，我听说，你在大学里面，也是成绩最好的那几个。已经有许多导师邀请你直接保研。我想请问，你是怎么做到的。一边参加比赛，一边在学业上还保持着那么好的步调。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学习方法。”

“谈不上有什么特殊的方法。我和其他同学队友都是一样的。可能我在某方面稍微擅长一些，仅此而已。”

泉子淡淡答道。她一如既往地低调。但“九龙”的大家却是大为摇头。毕竟，无论是学习，还是“INSIDE ONE”，泉子都不是只擅长“一点”。主持人又问。

“那么，泉子同学，我想问一下，你为什么会选择‘九龙’战队。一般来说，日本的‘INSIDE ONE’战队都自有一套培训体系。‘秋田’和‘NGC’站在最顶端，其他的战队则是这两支战队的附庸。以你的资质，在日本国内肯定会受到关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的你，本应该在‘秋田’或是‘NGC’的预备队中磨练自己。等到年纪到了之后，自然而然升上一队。但你现在却出现在这里，打起了地区联赛，这……”

主持人面带微笑。他提出的这些问题。其实也是“九龙”其他人一直想问的。只是因为泉子平日里太过高冷。一般人不敢询问而已。张成看着泉子，他也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泉子眨眨眼睛。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因为我觉得这样会比较好。”

“啊？”主持人张大嘴巴。他好像有点没有反应过来。泉子淡淡微笑。

“因为我觉得，来到这里，会比留在日本机会更多。像坂田光秀，他可能当今日本最优秀的‘INSIDE ONE’选手。但他也是22岁才正式出道。我现在来到‘九龙’，就可以提早打上职业比赛，我觉得这是值得的。”

“那么说，你就是为了提早出道，所以才加入‘九龙’的吗？”

“有这个原因。”泉子回答道。但她很明显也没有全说出来。主持人强作笑容。

“泉子同学，你最早是在哪个战队的训练营？‘秋田’，还是……”

“我是‘NGC’训练营出身。”

“哦，那你认识‘NGC’的现役队员吗？”

“还行，队长尾田熊三，副队长藤原光太郎，我和他们都很熟。在训练营的时候，他们都像我的大哥哥，一直很照顾我。”

泉子的嘴角微微翘起。她的眼中难得浮现出笑意。但这也只是稍纵即逝的功夫，下一刻，她就重新恢复到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态。主持人问。

“那你现在和他们有联系吗？你会不会考虑回到‘NGC’？”

“联系是有联系。至于回到‘NGC’，这件事情还为时尚早。‘NGC’的选手，最起码也要22岁才能进入一线队。而且，即使进入一线队，前两年基本上也是在打替补。现在，我唯一的目标，还是帮助‘九龙’，打入明年的次级联赛。其他的问题，暂时还不会考虑。”

“那就是说，你还没有考虑过回国发展？”

“是的，没考虑过。”

……

自由采访顺利进行。对于主持人的提问，泉子都是一一作答。而其他人也轻松下来。泉子还在作答。对于主持人接连不断地提问，她没有任何不耐烦的迹象。就连一旁的陈灿都非常满意。她连连点头。张成侧视泉子的面孔，他眯起眼睛。

原来如此，原来她是“NGC”训练营出身。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她有那么强的实力的了。不过，她竟然说自己和尾田熊三，藤原光太郎关系很好。这些人可都是亚洲顶级的选手。就算都是“NGC”的人，普通的训练营选手也不可能与这些一线队的大腕关系“很好”。果然，在那个时候，泉子就已经在队内出名了。所以那些大佬才会对她那么关心。只是这样的话，“NGC”又为什么要放她走呢。须知道，即使只是训练营的选手，也是签着卖身契的。这也是日本“INSIDE ONE”领域的惯例。

除非，她，并不是一般的训练营选手？

张成的眼睛渐渐瞪大。他猛地挺身，就好像全都明白过来一样。敏锐的视线从旁射来，张成目光凝重。他看着陈灿对自己竖起食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