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小周里,周越远远就看见了一位似曾相识的身影挺拔站在扩建的主宅前,与那些他从阴陵城请来的工匠们正在低耳交谈。
此人衣着平凡,面容俊雅,蓄着短须,乍一看还真是个和蔼可亲的青年才俊!可当周越再瞧见此人身后竟还带来了数位壮汉时,就果断不再这么想了!
看来周贰的小心谨慎是不无道理的!
见就要近前,周越正了正衣冠,这才快步走上前,边走边作揖道:“哈哈,这不是王兄吗?许久不见,王兄别来无恙!”
还甭说,这王家所来之人,还真是王玮!
真是冤家路窄啊!
人群中央,王玮忽然听见这似曾耳熟的一声,微微皱了皱眉,只是尚未回想起这声音的主人是谁,不由将目光循声望去,顿时平和的一张脸生起了怒火来,咬牙切齿道:“周越!?”
周越笑呵呵走近,保持了一定距离,站定。
“周公子,你可真是让王某好找啊!”王玮满目喷火,将牙齿咬的咯吱响。
不曾想却弄巧成拙在这里给碰上了!
王玮真不知是该怒还是该喜。
那日幻青坊坊主秋音向他禀明周宁被设计掳走一事之情景尚还历历在目!就因为此事,使得王家于幻青坊这一块损失重大!
其父,即王家之主在得知后,责他办事不力,将幻青坊这块肥肉从他手中划归大公子所有,反而将争议之地这块烂摊子扔给了他!
争议之地,在王家之中早已成了人人皆知的烫手山芋!此前一直由大公子负责,但在与同城鲁家争夺中频频不利,落入下风,最终不得已被搁置。
王玮深知这块争议之地的重要性,可也认得清现实!须知王家连对付一个鲁家都尚且困难,又如何去与那些潜在对手诸如阴陵吴家乃至九江太守周旋?
接下了这个烂摊子,王玮无奈却也必须要行动起来。此等家父信任危机之下,他必须要尽快证明自己的能力,如此才能重得家父信任,否则待家父百年之后,王家家业在两位兄长逐渐蚕食下,恐怕届时都将尽归两位兄长所有!
而在决定动身前往这里之前,他已经派人四下打探,可谓做足了功课。鲁家家业甚大,以他之力自然不可与之争夺,但也无妨,因为他打探到鲁家目下虽占据了这块争议之地过半之数,但其间种种却可以说是坎坷不已!
那是什么令鲁家这样的大家在抢占这块争议之地上都如此举步维艰?
王玮目光微微一缩,是了,就是眼前这个小子!
东城里都在传言这小子身怀奇术,可召唤洪荒巨兽,他却感到可笑至极,今日所来,除了所图土地之外,他就是要当众拆穿这小子的幼稚伎俩!
而谁又能想到,眼前这个小子,竟然就是冤家路窄的周越!
那正好,新仇旧恨,一并给清算了就是!
……
周越瞧王玮这副愤恨模样,知王玮话中有话,却又不敢明说,随呵呵笑道:“哦?王兄竟一直在找我?还不知找我作甚?”
他打算将糊涂装到底。
王玮怒冲冲瞪着他,却几次欲言又止,始终开不了口。
没办法,周越幻青坊抢人之事,即便最终的受害者是他们幻青坊,但却也实在占据不了一个理字,顶多也就算是黑吃黑!要知道周越手里还握有赎身契,偏偏还盖有秋音坊主的手印,他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终而一甩袖,心想罢了,眼下幻青坊已成大兄产业,他即便要回了周宁又能如何?不如专注于当前正事,拿下眼前这些土地才是当务之急!
念及此,王玮收敛怒容,厉声质问道:“周公子不是堂堂庐江周氏一脉吗?怎地跑到这乡野之地来了?”
周越心知王玮已经在怀疑他的身份,便也不再装模作样,直接大方承认道:“王兄此话我就听不懂了,我何时有说过我是庐江周氏之人?”
“是了,定是上次匆促间忘了详细介绍。鄙人姓周名越,乃一乡野痞夫,若有冒犯王兄之处,还请多多海涵!”他象征性拱了拱手。
一席话,只把王玮气的七窍生烟!
好气啊!这小子竟真得跟庐江周氏没关系!他就说呢,那庐江周氏可世代都是人中之杰,哪会有周越这种下三滥玩意?
只怪他一时被钱财迷失了心智,才会将这种人渣败类跟庐江周氏相联系起来!
王玮堪堪站住身形,脸色骤冷,却是冷笑道:“如此也好,你既与庐江周氏没有关联,那王某办起事来也就方便多了!”
说着,他喝令身后的壮汉道:“王五,把此人给我从这里轰出去!”
“诺!”
身后那叫王五的壮汉得令,凶神恶煞就往周越逼去!
一言不合就动手?
周越迅速退后几步,却也没有多少惊讶与恼怒,反而兀自一副彬彬有礼道:“王兄这是要作甚?”
王玮冷哼一声,道:“周越,我知你聪明,所以我劝你不要再与我作无谓之争!你若有自知之明,就应该知道这块土地的主人是谁!”
周越故作诧异道:“这块土地的主人是谁?难道不是我吗?”
尔后笑道:“不瞒王兄,这里你所能瞧见的土地,原本全都是我的,只是我周越孤家寡人一个,用不了这些土地,这才割爱卖给了鲁家。”
话毕,又突作一恍然大悟状,道:“哦,是了!王兄此来莫不是也要买地吧?那可十分可惜,此地能卖之地我皆已卖给了鲁家,实在已经没有闲置田地可卖了!”
王玮脸色阴晴不定,怒道:“周越,莫再呈一时口舌之快!但凡在这东城,谁不知道这块争议之地是我王家与鲁家共同所有?”
周越一听奇了,瞧这王玮多会说话,王家不是一直都跟鲁家在争夺这块土地吗?怎地今日到这王玮嘴里,就成了与鲁家共同所有了?
他笑道:“王兄若说这些土地是鲁家与我周越共同所有,那还勉强说得过去,毕竟我已将过半之数卖给了鲁家。可你此番言论,如此大言不惭,王兄这样说鲁家人知道了吗?”
却见王玮冷笑道:“我如此说自然就有我的道理!既然你要与我说理,那我就姑且奉陪!”
“王五,先退下!”
“诺!”
王五摸了摸头,不甘心退了回去。
随在群人相视之下,王玮自袖子中拿出了一判书来,高声道:“瞧好,这是昨日我与鲁家之主鲁子正签订的土地协议!其上清清楚楚写着,关于这块争议之地,王鲁两家作四六分成!”
“而此地200亩正是属我王家所有!除此之外,尚有0亩借于鲁家之手,鲁家承诺于一年后归还!”
说完,王玮脸露得意之色。
不得不说,能从鲁家拿到这份协议,是他这些年来不可多得的杰出之作。当年着手建立幻青坊是一件,如今这又是一件。
如此一来,眼前这块土地已经唾手可得!虽还拿不下争议之地的全部,但也总好过于大兄数年来的碌碌无为!
相信很快父亲在得知他如此杰出后,定当重新对他刮目相看!以至于信任百加!
虽然直到现在他还在诧异,一向态度强硬的鲁家又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友善!
……
主宅前,周越看着王玮手中的判书,蹭的火起,心里直骂娘!
好啊这个伪君子鲁正!竟然背着他跟王家签了瓜分这块争议之地的合约!?那当他周越是什么?把小爷我当空气了不成?
见周越脸色难看,王玮大为舒爽,讽笑道:“怎么,救你的最后一棵稻草也倒了,是不是很绝望?”
王玮之所以这样说,因为他一直都笃定,什么身怀奇术,不过是鲁家的小把戏罢了。这周越仅凭一人可以如此嚣张,背地里定然是倚靠鲁家,不过是鲁家摆出来的一棵棋子迷惑他人罢了。
而如今周越遭主子抛弃却犹不自知,当真是可怜小丑!可恨可叹!
王玮定定注视着周越,本以为事到如今,周越会开口求饶,却见周越叹了口气,道:“既王兄对此地已志在必得,那不妨稍后再议。我听说王家也曾兴修过水利?在这一块似有独到之处?”
看来磨嘴皮子没用,周越这是要直接上家伙了!
王玮正欲说“可笑,你觉得此事还有稍后再议之余地吗”,可一听到水利,顿时还是忍不住面露自豪之色,道:“那是当然!谁人不知,我王家纵横东城之根本,正是这水利之能!附近试问这方圆百里凡能说得出口的渠堰堤塘,哪一个不是出自我王家之手!”
周越道:“那就对了,我眼下也正欲挖掘一水坝,王兄身为王家之人,不知对此可有兴趣?”
王玮将信将疑看了他一眼,道:“什么样的水坝?”
周越道:“长宽数十丈,深约三十尺!”
“嘶!”
此话一出,王玮顿时倒吸了口冷气!
这是个大工程啊!
王玮道:“你此言当真?”
周越道:“王兄若信不过,可随我前去。”
王玮沉思片刻,终还是抵不住诱惑,道:“快走!”
王玮忍不住催促,他心知周越有钱,又是背靠鲁家,或许这水坝就是鲁家授意开掘也说不定!
反正不管如何,倘若这么大的一个工程被他王玮给接了下来,再加上这争议之地所得,那么到时候他岂不是要在王家翻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