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之上
玄都闻言,取出袖中卦紫金炉,对赤松子行了一礼:
“道友当心,贫道得罪了。”
但见紫金炉中道火熊熊,炉鼎青烟弥漫,玄都轻敲炉身,听得其中六丁六甲齐回应,一道火鸦自炉中飞出。
磅礴的火势晃动着昏暗的天域,作势欲要吞噬赤松子。
“倾覆南岳,周流太虚。”
赤松子在受命司职雨师之前,也是金仙之中有数的有道真君,号称左仙太虚真人,一手太虚神通,抱素反真,以游玄眇,上通九天。
紫金炉火遇到赤松子周身太虚之气,渐渐消融,化作青烟转回炉中。
玄都见火鸦不得建功,又将手中紫金炉往头顶抛去,太清仙光弥漫之间,紫金炉化作一张似幻似真的卦阵图,向赤松子镇压而去。
“呵,卦图,太上教的好徒弟,用卦图阻我人族前路?”
赤松子原本平和的脸庞怒容浮现,须发皆张,流转的太虚之气鼓动衣袍,引动九天真气化作负阴抱阳之势,与卦紫金炉抗衡。
玄都在赤松子的喝问下垂下眼帘,不做言语。
卦紫金炉终究是景宫中先天灵宝,赤松子以神通仅能勉力维持,玄都见状又拔下头顶发簪,向其吹了一口灵气,发簪随即化作本相,原来是先天灵宝七星剑。
玄都七宝道冠顿时光华迸发,印照在七星剑上,轻轻挥动下,七星剑气牵动天外星耀灵力。
南斗掌生,北斗注死。
北斗七星投影而下,裹挟着肃杀之气斩向赤松子。
顷刻间,斗法中的二人间隔的天域空间被撕裂重重虚空,混沌外的乱流散发着可怖的气机,摄人心魄。
赤松子终究难以同时对抗两件先天灵宝,只得抛出怀中的冰玉水精石魄,却是赤松子所依仗的强大灵宝,同样分属先天。
石魄催动其中水华灵气,生出层层冰玉冻结时空,将撕裂的虚空与袭来的剑气一同定住,乘势又幻化一只冰鸾往玄都激射而去。
随着冰鸾接近,玄都周身浮现点点冰晶,却是涌来的冰鸾喷吐的先天灵气将空间冻结成细碎的冰沫凝结而成。
“轰隆”
骇人的冰晶灵气撞在七宝冠垂下来的护体霞光之上,堆积出一座高耸的冰墙,但也被止住了攻势。
沉吟片刻,玄都唤出一张符咒,正是太清两仪符,定住脚下虚空,形成两仪微尘大阵,将赤松子与玄都一同笼罩其中。
赤松子见此心下大急,面对玄都拿出的第四件先天灵宝化作的阵法,他若想破局,唯有请出自己的雨师符印,借人道神力击之。
但雨师符印那是司职雨师的人道重宝,平日也就罢了,如今是人道开劫前的关键时期,岂能轻动。
玄都自然知道赤松子执掌的雨师符印的厉害,此番前来,也是料定了对方不敢轻动此宝。
一时间,赤松子竟进退不得,陷入两难之中。
炎天明夷域
血狱之中
风牧向节并、后照等人表明身份,并介绍了孟宁,称是自己的好友,一同前来查探此地的异常。
节并与后照得知风牧乃是造化人族后,放下了许多怀疑,有些复杂地对视一眼,请风牧出手救治陷入昏迷的族人。
看了看躺在地上,血气入体,真灵染尘的诸多真仙,风牧施展六甲奇门,发现这些人族体内血液与周围血气相互吸引,因此极易被血气侵蚀。
风牧本就奇怪,不说丝毫不受影响的孟宁,自己的身躯也虽然是天地造化,但也只是天仙之躯,却能使血气侵蚀不得,只能通过影响心灵瓦解自己的灵识,但节并与后照却需要小心防护才能避免血气入体。
问出心中的疑惑后,后照显得失落而沉闷,节并无奈地告诉了风牧原因,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要前来此地的原因。
“三千年前,有钧天神将与春皇神使一同搜检天地,在阳天离恒域捉拿乱神,许多生灵因此消亡。
后有两位身受重伤的先天神灵前来我等聚落附近,有天龙大神麾下一位道君前来搜寻,双方大战后尽皆毙命于此。”
节并缓缓讲述着自己知道的过往,这些信息也印证了风牧的猜测,这里果然与句芒讲述的三千年前的逆神之乱有关。
“在那以后,这出血狱就逐渐形成了,而血狱附近的灵植尽皆受到血狱的影响,长出血纹,在附近的灵气也开始往血狱靠拢,此地成为灵植最茂盛的地方,
加之周围的野兽都以此地灵植为食,渐渐也都被血池感染。”
节并语气越来越低沉,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中,风牧看着眼神散乱悲伤的节并,并没有开口打扰,而这时后照也接着说道:
“因为我等聚落在此附近,一直以附近灵植、野兽为食,
一开始,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随着时日愈久,未成真仙的族人开始出现幻觉,时常陷入昏迷,只有使用血狱深处的灵植方能缓解,
后来,真仙以上也出现异样。”
后照看了看地上的族人,又指着身上的纹身说:
“后来我等发现体内出现与血狱同源的血气,我与节并还有几位族老尝试之后,发现真仙之上可以将体内血气化作纹身,不仅可以缓解癔症,还能促进修行。
但根源早已种入我等体内,长时间吸收血气依然会陷入混乱,拔除不得,未入真仙的族人更是只能用血狱灵植修行,以图成就真仙,否则只能越来越依赖血狱灵植,最终化为诡异血兽。”
说着,后照眼中竟有惊恐之色浮现。
听完二人的讲述,风牧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心知此事并不只是二人所说的那么简单。
两位先天神灵为何往此地逃遁?
前来搜寻的道君又是怎么发现他们,又为何同时陨落?
这血气是先天神灵遗留,为何如此诡异?此地人族又为何能炼化血气为纹身?
按下心中疑惑,当务之急是先救治晕厥的人族。
一道神光自风牧顶门照出,冲散上方弥漫的血气,穿过天际往九天而去,接应夜光月华照耀而下,撒在地面人族的身上,柔和的夜光溶解了令人躁动的暗红血光,月华洒出微微的光辉。
道道灵气打入他们体内,与风牧自身形成周天循环,施展九息服气的法门,吸纳先天一炁转化法力,清除他们体内的作乱气血,平复内息。
一边施法,风牧一边将从九息服气的神通中简化而来得到运炁调息纳气之法传给这里的人族,可用此法减缓他们被血气侵蚀的速度。
待救治结束,一众真仙人族陆续醒来。
诸多地仙也在节并与后照的带领下,运行运炁调息纳气之法,缓解自身的异常。
“多谢前辈搭救,我等感激不尽。”
运功完毕,感受着十分久远的轻松感,众人真诚向风牧致谢道。
风牧并没有纠正他们的叫法,反正若是追根溯源,自己这具道体在地皇年间就开始孕育,自己的真灵更是经历了诸天时代的无量量劫,受一声“前辈”也无有不可。
“同为人族,分内之事罢了。”
说着,风牧扫了一眼等在一旁的地仙、真仙人族,对两位天仙说道:
“虽有调息之法,但血池到底对你等凶险异常,不若让地仙、真仙皆在血气稀薄处等候,一则我等若有变故他们也可照应,二则避免被深处血池影响反而成为我等掣肘。”
节并略微思索后,对着后照点了点头,后照随即遣一种族人回转安全之处。
风牧问过孟宁龙珠的感应后,带着二人一龙继续往深处血池走去。
钧天之上
黄帝宫中
容成子向正注视着九天星图的轩辕深深一拜,朗声道:
“陛下,司月官已往变天而去,月宫之中,月桂树频频异动,臣不敢擅专,前来向陛下请旨。”
“朕已知,此事另有计较。”
轩辕撤下铺开的九天星图,换上阳天的天域图。
一只硕大的大日金乌盘旋在天域图中,金乌盘桓之处,无尽的大日真火焚毁万物,利爪带着日炎的光芒似要破开画卷,刺向凝视他的轩辕一般。
“传朕旨意,命讨逆神将玄寿领兵巡视炎、阳二天;
另,宣夷牟、管兴前来见我。”
“是。”
容成子再拜,顿首回应道。
变天之际
看着即将闭合的两仪微尘大阵,玄都全力催动头顶的卦紫金炉,迫使赤松子无法阻止大阵成形,又御使七星剑与七宝冠定住砸向太清两仪符的冰玉水精石魄。
感受着脚下越来越强烈的拉扯力,一道飞速旋转的太极图消磨着赤松子体内的法力,在他尚未想出脱困之策的时候,一道耀眼的月华击碎尚未完全成型的大阵。
一轮明亮的圆月浮现在赤松子与玄都的眼前,不仅打退了正在聚阵的太清两仪符,还散去了玄都预先布置在此处的道域。
刺眼的月光在刹那间又恢复柔和,照耀在赤松子身上为其恢复法力。
但在玄都的眼中,冷冽的月光刺痛着他的双目,默念《五显灵观妙乐经,显化五灵法相,对抗月光的森冷杀机。
“玄都道友不在仙山纳福,为何阻我黄帝宫中神使?”
清冷的女声传来,让赤松子心中大定。
“多谢司月官出手相救,赤松有礼了。”
“无妨,雨师有要事在身,无需多言,还请尽快回转黄帝宫,莫让陛下久等。”
赤松子召回对抗着七星剑的先天灵宝,向常仪行了一礼后,不再赘言,径直往钧天黄帝宫而去。
“接下来,就由我与道友论道如何,正好本座也心慕太清大道已久,道友请了。”
玄都闻言,面皮不由得抽搐了一下,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司月神官——一位大罗。
“怎敢有劳上神与我论道,贫道素知,上神有镇压月宫之重任在身,不可擅离,自然该当贫道亲自前往钧天拜见。”
“呵,”
听闻玄都之言,常仪有些嗤笑,开口道:
“小辈,你也莫要试探与我,这一次,本座确实是真身亲临,就是太上也救不了你,月宫是要回的,但你,也一同去吧。”
玄都听闻此言,面带疑虑之色,但随即被钧天传来的异象吸引:
只见钧天之上,月华大作,夜光笼罩大荒,蔽去了大日的光辉,无数生灵往月宫方向作揖祈福,月华如同流浆从九天之际淌下大荒,一株高耸的月桂灵根将自身的光辉洒满九天四海,大荒诸域。
一只洁白的玉兔抱着一根灵根胡萝卜化成的捣药杵,耸动着小巧的鼻头,瞪着赤如灵玉的双目,摆动着耳朵,一蹦一跳地冲向月桂树,期待地叫唤着。
月宫之中,有人,证道大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