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日尚且未坠于蒙汜之地,皓月当空之时,酆都追上了疾驰中的七香车。
芳泽无加,铅华弗御的容颜出现在云霄眼前,无当轻拍衣袖,一道仙芒射出,流光溢彩,刺向酆都,顺势将云霄拉到身后。
大日西坠后,幽冥死气大盛,酆都实力更进,反手拍散迎面而来的仙芒,赤红的光芒交织黑雾,幻化成幽冥彼岸花的模样,在酆都手中绽放。
遮天的虚影从花心中走出,高大的身影看不清面容,头戴帝冠身着衮服,手持一枚金印砸向七香车,无当闪过身旁的姐妹,主动迎了上去。
受制于车架之中,火灵使混元锤退去爬上车的几只邪物,几女身形飘动,来到车顶。
七香车顶上散落彩光,撑开一座阵法,为众女持续提供磅礴的法力。
无当颂念上清玉晨大道君之名,牵引九天,请来上清居禹余天真登上清境元气,在身后化成一座日灵宝君灵宝天尊妙有上帝法相,手执大道经书《上清大洞真经。
日灵之光驱散着向无当拢来的幽冥死气,照向手执金印拍向七香车的阴司帝王虚影。
虚影原本被深沉的幽冥死气不断填充、显得凝实的身躯被光芒撼动,酆都轻抬素手,一枚与虚影手中相似的金印出现在掌中,金印升起一座孽镜台。
台上托着一尊宫殿,显在帝王虚影脑后,宫殿的匾额上书“纣绝阴天宫”六个幽冥道文。
纣绝阴天宫的光芒如同一座**衬在脑后,虚影的面孔化作酆都面容,正是酆都在大日西坠后,避过阴阳两隔,借来北阴酆都大帝治下纣绝阴天子法身降临。
纣绝阴天子镇下金印,口中恍若雷声大作,威仪大喝:
“阴司拘魂,何方阳世散神,还不速速退去。”
妙有上帝道冠晃动,无当以天仙法力引不动上帝灵性显化,因此法相也不用开口答话,翻开三十九卷上清大洞真经,催动《徊风混合帝一秘诀。
真为神云罩在无当和上帝妙相顶上,垂进体内,存思众神白气后,妙有上帝体内出现混沌一团如白云。
上帝妙相左手执书,右手抬掌击向金印,白云从掌心吐出。
裹住金印的白云继续向纣绝阴天子手臂上缠绕上去,见祂神情肃穆,目光森然,黑煞神气在帝袍上流转。
黑气化作几条巨蟒,撕扯、吞吃着上帝妙相催发的神气白云,壮大自身。
无当凝重地看了看身后的法相,猛吸一口头顶真为神云,云气在体内涌动。
妙有上帝随之腹腔鼓动,真气上涌,口中吐出阵阵紫色雾气,往白云上染去,将其化作紫云,紫光返照上帝妙相,一身之内,洞彻朗然,内外皆如白日明亮。
黑气巨蟒搅乱紫云,往腹中吞去,继续摆动躯体冲向前去,紫云内蕴朵朵紫莲之相,扎根巨蟒背上,化去黑煞,消解幽冥死气,欲分而化之。
两方相持不下。
紫莲光芒射向纣绝阴天子身后孽镜台上天宫,酆都抖动腰间流苏,天宫岿然不动,将靠近的所有光芒、灵气吞噬殆尽,更显森幽之意。
两尊巨相的交手引动天象巨变,震碎的虚空中有道道锁链出现,锁链上写满了玄奥的符文,在乱流中飘荡,几乎要通过虚空裂缝进入大荒。
这些锁链正是禁锢住阳天离恒域的大罗道则,重重律令隐在虚空中封锁荒域。
酆都与无当都仅是施展天仙修为唤出的巨相,但两尊巨相本尊位格毫不低于定下律令的诸位大罗的身份,施展的道法神通几近金仙,引起锁链震动。
围在七香车顶,与众师妹一同尽力清扫追随酆都而来的幽冥邪物的金灵,小心地驱使车架避开两尊巨相的大战,提放不知何时激射而来的黑煞或是紫光。
背靠纣绝阴天宫,天子法身一身法力源源不绝,酆都神态轻松,应对自如。
无当却逐渐不支,妙有上帝法相由上清元气聚成,乃是存于玄门三尊开辟的三清天中上清居所禹余天中,无当以真灵沟通禹余天,方有法相行于大荒。
真灵的疲态远胜于法力的消耗,无当自袖中取出消魔玉符,一口仙气将其吹向酆都,欲要直取本尊,不敢再多加纠缠。
“无当师叔撑不住了,金灵师叔,不如使出全力,遁入东海,什么破规则能将我等如何。”
火灵急躁地锤灭了几只邪物,看了看苦苦支撑的无当,又瞥见不时瞟向酆都的碧霄,语气急促、口不择言地说道。
“火灵,不可胡闹,师尊与二位师伯远在天外天,我等行事还需慎重。”
不等手执飞金剑,抵挡三只鹰隼围攻的金灵回话,云霄对火灵叮嘱道。
玉指轻点,云霄造化重重洞天,随即混元金斗一转,垂下仙光将洞天化作阵法,两只鬼虎一头扎入洞天之中,四处乱窜,不得其法,困入其中。
从漫不经心的碧霄手中夺来金蛟剪,琼霄没好气地闷哼一声,将金蛟剪扔进洞天困阵之中,化作两条凶狠的金色蛟龙,将鬼虎一一绞杀,散落青褐色的黄铜碎块。
四周的怪物慢慢被剪除,金灵却毫无喜色,又用四象塔镇死一只邪物后,感受着封印后的自身法力即将枯竭,让众姐妹更加靠拢了些。
此时却见一枚巨大的金印砸下,将七香车上众人和围住众女的怪物一同罩住。
“不好!”
云霄一声惊喝,却是见到酆都弹出一根漆黑的飞针,将无当吹出的消魔玉符击飞出去,直直刺穿护体仙光,钉向无当心口,上帝妙相被纣绝阴天子以黑煞缠住周身,救援不得。
孽镜台上又升起一座宗灵七非天宫,一尊同样手捧金印的宗灵七非天子法身出现,越过被纣绝阴天子困住的妙有上帝,抛出金印击向众人。
四象塔与混元金斗一同撞向金印,却被瞬间砸进大地,让大地平添几道裂纹。
灵宝脱手,众女仙调动法力升起七香车上大阵,顶住临近后重如泰山的金印,随着本就已经不多的幽冥邪物被金印碾为尘埃,全部地重压袭来。
看着大阵寸寸断裂,无当心神不稳,被飞针钉穿了道体,体内灵气一泄如注。
飞针残留的幽冥死气攻入无当灵台,清明的双目被邪气污浊,酆都向无当体内打入道道阴咒,锢住无当真灵。
与上清禹余天的连接被切断,日灵宝君灵宝天尊妙有上帝法相内残存的上清元气被纣绝阴天子摧毁殆尽,只余下一道苍茫的道音回响,最终完全散去。
催动纣绝阴天子,酆都一掌拍碎无当的道体,将其真灵收入一尊青玉轮盘之中。
七香车的大阵也难以为继,在纣绝阴天子的金印一并砸下之后,大阵应声而毁,金灵与云霄主动迎上欲求护住身下姐妹,被接连被毁去道体。
琼霄、碧霄、火灵几人也一一被碎去道体,仅留下五道真灵在一众先天灵宝的拱卫下向外遁去,意图避开酆都的追捕。
酆都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华容婀娜之间来到五道真灵将其拦住。
青玉轮盘转动间,将五道真灵一一纳入其中,又镇压住一众先天灵宝。
散去孽镜台和两尊法身,酆都收回金印和青玉轮盘,扫视一周,只见到满目疮痍和一地的邪物残肢,裹挟着流淌的黑色污水。
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践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
足下生光,青色的冥火自酆都身下燃起,烧遍大地,满地的黑水蒸发无踪,邪物残肢被烧成尘埃混入黑水中一同消失。
满地的死气开始减退,生机在大地上复苏。
牵来没人驱使,原地晃悠的七香车,酆都宫装一新,走进车中。
七香车载着酆都,开始向一个方向缓缓驶去。
来到广成子等人面前的七香车踏着晨光停住,门帘被素手掀开,骨象应图的酆都走了下来。
广成子几人只见一位女子走下车来。
披罗衣之璀粲,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步踟蹰于山隅。
“道友慢来,不知道友何人,为何驾着碧游宫师姐的座驾。”
玉鼎按住斩妖剑,望向酆都问道。
却见女子周身浓郁的幽冥死气极致生变,化为剧烈的造化生机。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酆都轻轻一笑,看向诸位玉虚金仙,声音如鸣鼓清歌:
“本宫酆都,来谢广陵神君,既玉虚宫敲钟仙人,广成子道君。”
清冷的目光落在广成子面上,让他遍体生寒,心神震动。
冥渊之地深出,尊鸿带着几人清扫着大地上的邪物、人族的残肢枯骨,阳歌驱动道火烧遍大地,木柃挥洒下孕育生机的造化道种。
水筠在一旁仔细检查着封印幽冥通道的天地阵法,检索、修补疏漏。
“道友可是三千余年前,前来此地的烈山氏族人?”
子熙对魁隗的询问让风牧心头一跳,烈山氏?
看着火纹渐渐消退的魁隗的面容,一个熟悉的面容与眼前的人影重合,但却看不出丝毫相似之处。
“我仅记得三千多年前来到阳天离恒域,后来遭逢大变,三千年的时光记忆中,眼前只有混混沌沌的青黑色光芒,醒来时眼前就是一片怪物。”
点了点头,子熙见风牧面上显现思索之色,接着问道:
“道友可记得自己名号?”
“我,我似乎。名为,魁隗。”
熟悉的名字击破了风牧记忆中的迷雾,一位苍发老者的形象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一本名为《神农草记的手记同时在心头浮现。
恍惚间,风牧感觉自己回到了洞真界。
只有真仙修为的少年风牧紧皱双眉,思索着面前摊开的《神农手记,将上面的记载与洞真界中近况一一对照,考虑着接下来族人的生存之道。
一道虚幻的苍发老者虚影从手记中飘出,少年风牧连忙起身,恭谨一拜:
“神农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