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剑之时,给他找一个地仙中剑道有成之人做对手。”
剑非演法结束,向观剑台上行了一礼便退下了,对自己已经被安排了一无所知。
子熙和蚩未闻言看了风牧一眼,露出看好戏的神色。
“帝子熙,第一局就赌他和地仙的斗剑如何,我看好这个疯小子。”
受蓝蛟法身影响,蚩未面上会不自然地流露出妖冶神情,不过刚刚完成一次睡梦中《蛰龙法》的修行,蛟龙法身的影响消退,只显得冷峻清丽。
“好,我认为会是地仙获胜。”
举起酒杯,向蚩未颔首示意,余光扫过风牧后传音道:
“这可不是我不相让,看来第一局只能我先赢下了,后稷。”
“如此笃定,莫非你认为剑非会因为修为、法力不济,最终被地仙拿下吗?”
“他若不输,只怕后稷会大失所望吧?”
吞下口中的果肉,接过竹音递来的酒杯,风牧没有回应子熙的反问,接着看向又一位上场前来演法之人。
一个剑非已经是意外之喜,风牧自然不敢奢求更多。
如他所想,接下来的族人大多中规中矩,偶有几个天资尚可,其中一位名为云霜的女性较为出彩,乃是司空殿中一位司空,也是云霁的族妹。
待演法结束,已过去了二十几日,三日之后,才会开始斗剑。
对风牧几人而言,三日时间倏忽而过,应某人的要求,剑非的斗剑作为第一场。
他的对手,正是地仙云霜。
双方见礼,在场上持剑相对,云霜握着一柄寒铁锻炼、灵水淬成的神剑,神光锐利,剑非手中,却是一柄珍铁敲打、法力磨成的灰铁色残剑。
说它是残剑,是因为除了剑柄和剑格处称得上完好,剑脊细看都能发现弯曲的痕迹,甚至锋刃有缺。
见对方自持地仙身份不来先攻,剑非举剑欺身劈落。
一柄残缺的“利剑”被他使出雷霆万钧之势,肆虐的杀意牢牢锁定了云霜。
在剑非如猛兽择人而食的气势下,灰铁残剑落向迟疑的云霜头顶,被她仓促间横剑挡住。
双剑碰撞之时,伴随着溅起的火星,风牧清晰地看到一个新的细小缺口在灰剑剑刃上出现,一层寒霜从破损处侵蚀着剑身。
心有余悸的云霜以法力欺人,推开被止住的灰剑,神剑插入道场的地上。
白霜向四周扩散开去,一道道散发寒意的剑影从地下破出,向剑非接连逼迫而去。
不料剑非不进反退,摆动灰剑劈开剑影,而只要不是袭向要害的攻击,他便全然不管不顾,踏着覆盖上一层霜露的地面,自身如利剑刺向云霜。
知晓厉害的云霜不再以剑影攻击对方,而是将其一层层环绕在自己身周,迫使剑非退去。
灰剑刺入剑影之中,一柄厚重的冰霜凝结其上,陷入停滞。
寒霜剑影随即列开成阵,将剑非围在其中,剑尖对准着他从四面八方飞驰而去。
强运法力打开冰霜,将灰剑高高抛入天空,飞身的剑非在剑阵中腾转挪移,在云霜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自身如成剑阵的一部分。
而失去了目标一般的剑阵胡乱飞舞着,对阵中的剑非时若无物。
飞到阵法顶上接过落下的灰剑,转而朝同样飞身截杀而来的云霜刺去。
云霜凝住空间的剑意迫向剑非,天地欲雪,剑非却不为所动,斩开冻住的空间。
光阴和间隔在云霜眼中失去了意义,她发现本应在身前稍远处的剑非已然处在眼前,灰剑刺入了自己的脖颈,寒霜剑阵追随着他洞穿了自己的道体。
本能的,云霜反手将注定徒劳无功的神剑横劈了出去。
蚩未轻轻瞥了子熙一眼,胜券在握。
子熙报之以和善的微笑,落在蚩未眼中,却是惺惺作态,衬托了风牧面上的如沐春风。
“哐当~~”
落地的声响回荡在道场和所有观战者的脑海中,原本嘈杂的场所陷入了一瞬的寂静,然后就是窃窃私语,和看向场中不解的目光。
手中的酒杯被揉成一团铁球,灵酒裹在其中晃荡不止,蚩未神情愈冷。
呆呆地看着横在剑非颈间的神剑和落在地上、断裂开来的残剑,云霜下意识地嗫嚅道:
“怎么会?我不是已经被……”
“是我输了。”
退后一步,体内空荡、法力耗尽的剑非怀念地看着断掉的残剑,弯腰捡了起来。
“你”
云霁走上前来,制止了还想说什么的云霜,满眼复杂的看着挺立的剑非,不知如何决断。
“大司律,论剑规则是由司律殿定下的,你也是精修剑道之人,如何评判你尽可直言。”
风牧温和的话音让躁动的众人平复下来,静静等着云霁的裁断。
“以规则而论,剑非弃剑于地,又开口认负,自然应当是云霜胜了,但是,”
看了看身旁的族妹,云霁接着说道:
“剑非弃剑之时,尚有余力,此剑落下,云霜非死即伤,恐危及性命,剑非因而弃剑,并非实力不济,故而,弟子亦不知如何评断才显公允。”
“不愿意伤害她?”
蚩未听着云霁的解释,面色逐渐缓和了下来,她险些误以为风牧与子熙勾结,以如此低劣的手段蒙蔽她。
见过剑非演法之后,风牧几人已然笃定族中真仙、地仙,无人可在剑法搏杀上胜过他。
这一点蚩未明白,子熙何曾不明白,但他赌对了。
剑非的剑杀性太重,能放而不能收,遇到法力、修为强于他的地仙,一旦全力以赴,必然置对方于死地。
同为九嶷族人,岂能因一场论剑而相残,最让风牧满意的,便是他如自己和子熙所料,弃剑认负。
“杀剑非道,你能弃剑,我才真正见到了你的剑道,好,很好。”
风牧的笑声传进每一个人耳中,更是让原本心生彷徨的剑非眼中一亮,站得越发挺拔。
“既然大司律说不知如何评断,由我做主,此局以平手收场,两位可就此退场了。”
话音落下,场中响起拍案喝彩之声,观看之人无不动容,为了两位精彩的剑斗,更为了剑非弃剑认负时的果断与决然。
跟着云霁的云霜神色黯然,下场后停住脚步,沮丧地对着云霁的背影说道:
“兄长,对不起。”
“不,你没有错,剑非需要一个足够强的对手,而参与斗剑的所有真仙、地仙,只有你能给他这种让他全力以赴的压力。”
心有叹息,自家族妹才是可惜的那一个,拿出一个玉瓶递给她,云霁又觉得这也不亏:
“老师送给你的,他说你的寒霜剑意他也很喜欢,望你能好生修行,不可懈怠。”
瓶中传来的寒意刺激着云霜的掌心,回首看去,风牧正笑着望了过来。
坚定地点了点头,云霜凝视前方抱着残剑的背影,再生斗志。
“其实,那个丫头只是欠缺了与敌争斗的经验,缺乏决断,只要她能再周旋一二,剑非法力枯竭,必输无疑。”
摇了摇头,子熙略带遗憾。
“所以你选地仙胜出,是真的认为疯小子法力不济,还是笃定他会弃剑?”
蚩未冷眼看去,见到子熙脸上依旧是难以捉摸的表情,越发不爽。
“道友,人族之间尚须守望相助,何况同为我九嶷部族中人,若是剑非因斗剑而下杀手,任他天赋再高,我也不会认可他的。”
风牧的话显然意有所指,让蚩未“嘁”了一声。
知道对方是在暗示人族造化、化形之争,但那时她已被送去北冥宫,从未亲身经历,也不愿与人相谈此事。
又一组参与斗剑之人走上场去,有了剑非弃剑认负之事,如今的道场周围氛围极其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