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剑池中池水依旧沸腾,云霜紧紧抓住竹音的衣袖。
“大司礼,以剑非的真仙道体,能承受淬剑池的洗练吗?”
没有与云霜希冀的眼神对视,竹音很清楚,即使是炼体的天仙,也未必能在淬剑池中走一遭。
“你我真要进入淬剑池中才是添乱,剑非有先天灵宝护身,未必没有生机。”
竹音想到了金桥架起时的大罗道音,“殿中池中,唯渡一人”。
她在袖中紧握的双手更用力了几分,眼神掠过池面,又看向听不见任何动静的宫殿。
殿内,云霁看着眼前空旷的景象,只有前方的两个高台。
一个插着一把看不真切的长剑,一个飘着一张色泽明亮的图卷。
走到长剑的高台下,“嗡嗡”的剑鸣将他的思绪扯向一片藏在光阴中的时间片段。
他发现自己的意识不知身处在何处,而他成为了一位身形清瘦的灰发老者,手持本应摆放在殿中高台上的长剑。
对面是一个看不清样貌、背生双翅、气息强横至极的敌人。
没有达到过,也没有见识过,但云霁本能得明白,对方是一位大罗强者。
原本以为这是一场大战的开始,可对方的双翅无力地挣扎着,似乎被什么限制着。
遵从手中长剑传来的律动,云霁控制着老者的身子,抬起手臂,猛然挥下。
对面的敌人爆发出一股疯狂的破灭之意,噬灭空间的闪电让天地间的灵气为之一空,与斩出的剑气相撞。
并没有相互僵持的画面,剑气以摧枯拉朽之势击溃闪电。
云霁发现自己的思维空前的清晰,剑气在他的眼中被拆解为最本质的规则和灵气。
在刚刚被斩出的时候,剑气的本质是迅捷而逸散的风。
接触到闪电之后,逸散的风相互汇集,成为焚烧一切的火,炎阳炽热。
摧毁对方破灭的闪电之后,剑气又成为锐利到极致的金,毫不迟疑地破开对方身前的迷雾。
在云霁还看清对方样貌的时候,剑气划过,对方的大罗道躯崩解开来。
一点黯淡的先天不灭灵光被远处飞来的一口青钟的庇佑下遁走。
剑斩大罗,何等风华!
云霁抬起手臂,端详着这把看起来像是一根枯枝的神剑:
握住的剑柄是有些泛黄的青藤编成,剑格如同古木盘根错节的根须,剑身像是在枯荣之间交替的树枝,剑刃就是枯荣变化之枢纽。
意识从老者体内淡出后,云霁的回归到宫殿之中。
与他一同从老者身边消失的,还有那把似枯似荣的神剑。
低头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双手,挥发老者有些浑浊的双眼穿过了光阴的阻隔,看向深处宫殿之中的云霁。
“神剑“苍松”,先天灵宝,敢斩大罗!”
看着苍松神剑喃喃自语,云霁感到自己一旦拿起此剑,便能拥有斩天裂地的威能。
不说剑斩大罗,至少屠灭金仙不在话下。
艰难地从苍松剑上移开视线,云霁又看向另一边的图卷。
这一次他来到了一片江水奔腾的平原,虽然空无一物,但他认出了这是九嶷族地。
这里本该有一片灵天,是最新培育的灵植品种,寻奚会不时带着一些司农前来查看灵植的长势和土壤、环境的变化。
云霁眼前的景物很自然地出现了他印象中的灵田、灵植。
正在田中翻找着什么的寻奚还回头笑着与他打了招呼,其他的司农一同向他问好。
下意识地回应了他们,他有他偷看向光秃秃的远方,那应该是九嶷群山的方向。
不出意外,在他念头一起的时候,记忆中的九嶷连绵不绝的群山出现在远方。
只是和出现得毫无痕迹的灵田、族人不同,群山形成的时候变得有迹可循。
有了兴致,云霁开始在记忆中的族地范围闲逛着。
一座座的木屋、竹楼、石墙鳞次栉比,一齐出现的还有族人们熟悉的面容,还有一向热火朝天的耕作景象。
在司农殿、司空殿、司礼殿还有最熟悉的司律殿走了一圈,又来到政务殿前。
进进出出的四部有司让政务殿看起来依旧繁忙,犹疑片刻,他还是走了进去。
这种时候,老师应该在殿中处理庶务吧。
走近殿中朦胧的身影,云霁轻轻开口问道:
“老师?”
身影抬起头,“风牧”丰神俊朗的面容逐渐清晰,双眸中神光氤氲、神采慑人。
“风牧”正要开口,他的容貌变得更加威严了几分,一点被一团玄妙之气包裹的灵光在他脑后跃动。
他眼中的身影好像发生了什么匪夷所思的改变,与其他具现出的人影不大相同。
“云霁,你不是应该在……”
“风牧”口中响起滚滚雷音,还未说完,云霁眼前的景象破碎成一片片的细碎画面。
九嶷族地的政务殿中,风牧耳边传来云霁的轻声询问,还有“后稷”的神祇雷音。
看向微光抖动的后稷印,风牧陷入思索之中,有些迟疑地自语道:
“先天灵宝?”
宫殿中,从图卷幻化的景象中回归现实的云霁同样在思考着一样的问题。
最后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风牧”绝不仅仅只是灵宝具现出来的幻象,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还要回到族地见过老师才能知晓。
“先天灵宝“万象剑图”,剑道万象,鸿蒙万象,皆在一卷图中。”
一把无不可斩的先天神剑,锋锐炽盛,大罗难当其锋,毫芒闪过,万物生灭。
一卷包罗万象的先天图卷,玄奥莫测,沉浸其中天地如遨游大道,心驰神往。
剑与图,皆是大罗传承之物,只有选择一次的机会。
殿外的淬剑池中,沉入池底的剑非躺在池底,七杀剑匣托着他在池水中沉浮飘荡。
沸腾的池水渗透进他的穴窍经络,腐蚀着他道体的骨骼。
成仙之后,人族的道体化作冰肌玉骨,色泽鲜亮,通透无有瑕疵,为日后容大道与己身打下基础。
剑非已成真仙,自然玉骨有成,但在池水的浸泡下,玲珑剔透的玉骨锈蚀殆尽。
浑若无骨的剑非被七杀剑匣托起,从池底升了起来,只是依旧全身被浸泡在淬剑池中。
竹音和云霜看着明显不对劲的剑非,一筹莫展。
她们早已试过,淬剑池好像已经被一张不可撼动的结界笼罩起来,完全无法靠近。
在她们的注视中,七把凶剑完全沉进水中,环绕着剑非和七杀剑匣转动。
墨色的池水以清晰可辨的速度从穴窍不断渗进他的体内,又从另外的穴窍中排除变淡了许多的液体。
池水好像在剑非体内连通成了一个完整的周天循环,不住得循环往复着。
在周天循环之下,剑非已经完全柔软且干瘪下去的道体又开始出现鼓胀的力量感。
他体内被锈蚀完全的骨骼正在一寸一寸地新生。
但竹音和云霜更加揪心了起来,因为他的神魂气息越来越微弱了。
原来在他的道体被淬剑池洗练的时候,他的神魂同样在被无法违抗的力量冲刷着。
饶是以剑非意志之坚韧,也难以承受这种痛苦,更无法进行抵抗。
在神魂的自我保护之下,剑非的意识沉眠在识海的深处,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和回应的能力。
这自然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方式,淬剑池的冲刷之力并未因此消失。
他的识海之中也开始有墨色的淬剑池池水出现,当池水完全覆盖识海,神魂真灵避无可避之时,他极有可能就再也无法醒来了。
翻滚的淬剑池水中,七把凶剑与躺在七杀剑匣上的剑非气机交融,联系越发紧密起来。
剑非体内出现一道自身的炽烈剑意,在七把凶剑的催发下不断暴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