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事已毕,代表着春皇宫祭礼将近。
风牧这时候反倒显得有些无所事事,只能看着春皇宫中众人忙碌着。
子熙也在汐华殿搭了个道场,这段时间剑非一直在场上比斗。
也不是好勇斗狠,起因其实是阴康氏的一位后辈提出与风牧论剑,被剑非拦下。
若是一位强大的金仙也就罢了,但这位在剑非看来连自己都不如的仙没有资格劳烦师尊亲自出手。
阴黎已经完成阴阳三合,窥见金仙门径,实力绝对称不上弱。
前来请风牧论剑也并没有轻侮他的意思,反而是十分仰慕同为仙却能名传大荒的风牧。
出于好奇,想要见识一下这么许多人族口中的“九方君”。
倒是剑非以地仙之身代师应下,让阴黎有些错愕,想要开口解释一二。
然而,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剑非取下背上的七杀剑匣,杀意透体、倾泻而出。
参悟了“无生”中阿鼻剑胎孕育而成、内敛杀气的过程,剑非一直在尝试自己的敛气之法。
只是单纯的蔽去气息是不够的,也不是风牧希望剑非学习的。
如何收敛杀气在内砥砺自身并将其孕养得更加庞大、可怖,是剑非依旧没有完成的修校
因为道体被淬剑池洗成一身剑骨,剑非索性顺水推舟,以身为剑,在外炼鞘。
将一柄神剑套上一把剑鞘,并借剑鞘温养剑身,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思路。
不过因为他还未能独自做到这一步,现在是依托于七杀剑匣这件先灵宝之力压抑杀气。
所以这些年来,剑非会时时将剑匣背在身后,这也是他的一项修校
卸下剑匣之后,被压抑地太久、太厉害的杀气一朝解放,肆意张扬地扑向剑非面前的阴黎,在他面前幻化为几道怒吼的兽影。
面对如同罡风袭来的杀气,阴黎将尚未突出的话语咽下,面色整肃,严阵以待。
汐华殿中的道场上,当时有不少人族听闻此事,前来观看。
场中的二人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自然理会不了其他事情,对峙片刻后相互郑重行礼。
这个风气是从南荒传出去的,准确地是从九嶷部族的演法道场传出去的。
因为九嶷坊市人来人往,前去道场比斗的人也有很多都是第一次相见。
同一部族中人也就罢了,习俗不同的人族切磋难免有打出真火的可能,心生嫌隙反而不美,有违初衷云霁忧虑于这种状况,就与大司礼竹音商议,定下了这个办法。
人族相互切磋,两相对峙首先行礼,不忘同族之谊,比斗之时的冒犯事后绝不记挂在心。
至于这个习惯日后会不会让人族风气太软弱,那是大可不必忧心的。
那些比斗场上笑容和煦、相互见礼的人族,在外杀起异族来一个比一个狠,看看剑非就知道了,他与阴黎行礼时冷峻的面容都带上了几分温和。
比斗的过程并不精彩,至少参与其中的阴黎一点也不觉得精彩。
没有他预想中的道法神通、百转千回,手持杀一的剑非剑剑斩向阴黎剑招的弱点。
无奈之下的阴黎连连退避,却摆脱不了剑非如蛆附骨一般的攻势。
一身修为明明远胜对方,却又处处受到掣肘而难以施展,阴黎只好试图以势压人。
借多年打磨的法力尝试反制剑非,阴黎施展神通将剑非拉入森罗之境。
不想剑非等的就是这一刻,弹开阴黎的神兵,剑非抬手取来杀二,杀道煞气如同利爪挡住刺向对方的神通。
紧随其后的剑非欺身而上,反手握住两柄凶剑,对阴黎的抵抗视而不见。
冰冷漆黑的锋刃架在他的脖颈和腹腔处,让他能明显感受到其中的凶意对自身生机的贪婪与渴求。
阴黎苦笑着收起神兵,神情更加错愕,不知如何开口。
“你,不相信你的剑能胜过我。”
再次背上七杀剑匣,剑非沉吟片刻主动开口,走向正与阴康氏首领阴正交谈的风牧。
阴黎便是阴康氏首领的儿子,虽然心中不是滋味,他还是一同跟了过来。
带着阴黎一同告辞离开汐华殿后,阴正笑看着自己情绪低落的孩子。
“那孩子你不相信自己的剑,也不全对。”
阴正的话让阴黎抬头看着他,等待着父亲的下文。
“你在剑道上胜不过他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变招以神通法力尝试取胜并没有错,不过是被那孩子窥破了变招时的破绽罢了。”
“但他只是地仙,我已开始凝聚三花,却还是敌不过他。”
盯着自家儿子看了一会儿,阴正想起与风牧的交谈,有些感叹地:
“如那位九方君所,真仙之后,便是仙境,只要未能踏上大罗之路,都不过是立足仙境罢了,地仙为何不能胜过仙呢?”
让阴黎自己去思考,阴正想着同样是还未成就金仙的风牧。
地仙与仙的差距,有哪里比得过仙与金仙,但他面对风牧却难免心生不可力敌之福
汐华殿的道场上,其他人也纷纷告辞,也有人暗自咋舌之后,反而战意高昂。
这就是后来的一些时日,剑非为何频频与人比斗的原因。
与自己比起争斗更需要感悟、或者炼化地的境界不同,现在的剑非确实能够在比斗中获得进益,风牧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当然剑非的修为到底是短板,虽然胜多败少,但确实有较强的仙比斗中胜过了他。
“若是生死相搏,师侄未必会输,甚至难有仙能在他剑下求活。”
子熙见过剑非搏杀凶兽,那是的他还不能很好地收敛一身杀意。
现在开始将杀气纳入体内的剑非更像是一柄藏锋的利剑,出鞘后愈发骇人。
“不能收放自如,也是他修行不够,败了也是应当。”
风牧对自己弟子也是很满意的,嘴上却没有去夸赞,让知晓他心中得意的子熙大笑。
不过风牧的也是事实,做不到收放自如,虽然难有仙在剑非剑下求活,但遇到强大的对手剑非也未必能在斩杀对方后活下来。
“我听师尊,他在剑非的武道技艺上还见到了一位化形人族大能的影子。”
闲下来的水筠也来到汐华殿中,与风牧、子熙、阳歌等人一同看完了剑非的又一场比斗。
玄冥所的自然没错,蚩未指点剑非技艺的时候也没有藏私,她的武道传承来自她的父亲。
毕竟她的师尊鲲鹏在这方面是逊于她父亲的,即便他嘴上从来是不承认的。
剑非资不差,却也没有好到能够将蚩未的传承悟透的地步,况且蚩未自己也不敢将她父亲的武道学到了几分。
所以剑非领悟的更是皮毛,然后基于此走出自己的路。
但玄冥是与句芒地位一般的春皇宫水神,眼光何其刁毒,依旧看破了剑非武道技艺的跟脚。
将蚩未之事给水筠,她也有些惊奇,遗憾此前未能前往南荒。
北海与梼杌的争斗她是插不上手的,主要是无怀氏与梼杌的大罗之争,也只有玄冥能帮到无怀氏。
水筠做的更多的也是平顶各处动乱,还要与拖后腿的教门弟子勾心斗角。
这让她北海之行心情欠佳,当初就该将那几个玉虚门人永绝后患。
知道她正在烦躁中,连木柃也避着她,不敢在这时候触她的霉头,引得怒火烧身。
见到剑非之后,水筠的注意力好像就转移了,对他的一身剑骨格外感兴趣。
给剑非送上见面礼,她还对风牧提出了想要指点这位师侄一段时日。
对此风牧自无不可,看水筠的神情,自家弟子难免要受点苦,但也一定会收获匪浅。
而从上次比斗之后一直喜欢往剑非这儿跑的阴黎可能也要被殃及池鱼了。
在众热待着祭礼的到来,子熙怀着心事偶尔心有惴惴的时候,一道诏令从春皇宫传出:
人皇太昊氏三子修,昔年受命协理南荒,清除修蛇遗祸,卫护大荒安宁
然自受命以来,帝子修怠惰难改,不思万灵疾苦,致使流毒大荒,南荒遭劫,险些酿成大祸
身为帝子,未能以身作则,庇佑洪荒万灵,致使万灵生怨,人皇震怒!
其性难教,其情难悯,其行难恕,其罪难容!
念及帝子修北海平乱虽有薄功,亦难抵其过,罚其镇于北海、画水为牢,无诏,不得出世!
与诏令一同传出的还有太昊氏的如滚滚雷音一般的大道真言,化为一道符诏飞向北海。
道音响彻大荒诸域,大荒生灵都看见一道流光向北海驰行而去。
符诏飞过北荒之时,玉虚宫与灵山都紧闭道场,各自门人只能眼看人皇威压震荡山门。
来到北海之上的符诏落进水中,升起一座牢笼。
大荒生灵都好像看见了北方出现一座水牢,一位披发的玄袍男子跪拜向春皇宫的方位。
汐华殿外的风牧默然不语,与修蛇之事有关之人,到此才完全尘埃落定。
坦率地,这或许是最好的处理结果了,有些话,就是不该都出来的。
汐华殿附近,空中的水汽似乎浓郁了起来,风牧想到帘初的容成子,还有被句芒打断的、未完的话。
不知道与他算是有了一面之缘的黄帝陛下是怎么处理这位臣子的。
回首看了看水雾弥漫的汐华殿,风牧将目光看向九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