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不懂生命之可贵。”玄洛声音冰冷，无数的剑气环绕在他身侧，锁定着尘荒的位置，到了他这般境界，已然是万物皆可化剑了。

“可就算我换了个答案，不也一样是会死吗？”尘荒环顾着周围的剑气，淡淡一笑，“一个没有价值的人，只会死的更快。”

“想法太多的人，总会死的太快。”玄洛冷漠道。

“可没有想法的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尘荒答道，“杀死我之前，老匹夫，你可愿听我讲个故事。”

“故事？”玄洛沉默片刻，不知尘荒何意，但还是答应了下来，因为他还对尘荒抱有几丝让自己突破境界的期待。

毕竟延寿丹这种东西，太难炼制，他也未曾从那个人手中见过实物，倒还不如将更多的期待放在掌控在手中的东西身上。

“你说吧。”玄洛说道。

“很久以前，有两个打猎的猎人，他们去山上做一个猎人工会的极为困难的二星任务，杀死一头极为凶残的凶兽。打算用一个快要死去的小孩做诱饵，然后趁那凶兽不备之时，将其杀死。”尘荒语气放缓，慢慢陈述起来。

“但可惜的是，那个小孩不想死，想要活着，而他们做此任务的时候，也没有将那凶兽的信息调查充分。于是，那个小孩在他们猎杀凶兽的过程中，趁其不备，杀死了他们其中一人，躲入树丛，而他们其中另一人，因为放出了一支飞箭，惊动了那凶兽，也是被撕成了碎渣。”

“而那个小孩，却是由于那凶兽的特性，侥幸逃过了一命。”尘荒说道此处，停顿了半晌，随后说道，“那凶兽长有四只眼睛，浑身包裹着毛刺，体态巨大，凶残无比，但却是看不见东西，只能依赖于周边气息的变化，捕捉食物。”

“血盲兽吗？这种凶兽已是极为少见了，没想到竟然让那两个猎人找到了，应是废了不少功夫。”听了尘荒的叙述，玄洛立马判断出凶兽的原名，但内心却是隐隐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却是不知道问题出现在哪，“小子，你想表达什么？”

“故事到这里，尚未结束。”尘荒没有回答，而是淡淡一笑，继续说道，“那少年逃跑之时，将那两名猎人的东西卷走，逃离了那片丛林，随后抵达一个小镇落户。”

“他从其中一个猎人的信件上得知，两名猎人之所以想要以他为饵，用最效率的方法杀死那凶兽，却是连凶兽特征都没有调查，是因为其中一个猎人的家属染了重病，急需用钱，助其医疗，不然可能任务回去的时候，等来的只有一具尸体。”

“二人死于穷困，竟是不惜害人，少年觉得他们的死，并不值当。”尘荒的语气平静下来，“于是，他成为了一个猎人，接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杀死那头凶兽。于是，少年抵达了他逃离的那片丛林，用计杀了那凶兽，把这任务挣得钱寄给了那猎人的家属。”

“玄老，你觉得故事中的那个少年，是个怎样的人呢？”尘荒第一次用敬称称呼玄洛。

“虚伪而愚蠢。”玄洛冷笑一声，如实答道，“为了两个想要杀死自己的人，竟然想要去杀血盲兽这种难缠的凶物，事后还把赏金给了别人，用以宽慰自己，可笑之至。若是老夫，就算是要去杀这凶兽，赏金也是留给自己。这世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我也觉得，那少年是个愚者。”尘荒笑着答道，“可那少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之愚笨。”

“一个少年，能设计杀死血盲兽，想必也是个奇才，我猜那少年，便是说你吧。”玄洛只一语，便道破了尘荒故事的主人公，百年的老者，当真是阅遍了世间万物。

“楚国第一剑客，名不虚传。”尘荒说道，随后从口袋中摸出一小瓶猩红的血液，随即说道，“既然玄老你已猜到那少年便是我，那玄老，你可知道，一个猎人，最大的特点是什么吗？”

“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活了一百来年的玄洛，心底竟出乎意料的出现了一丝紧张感，因为自他瞎了以后，能开始学着辨别这世间万物的气，已是做到了万事不用眼，皆可识之。但现在，他却是无法辨别尘荒手中的物品的气息。

尘荒手中之物，玄洛竟摸不透是什么！

未知之物，永远是人最为恐惧的。

“猎人啊，是最为谨慎的职业。”尘荒说着，便将那瓶子打开，竟是将那粘稠的血液一口气喝了下去，干咳几声后，尘荒的面色显得有些发白，“在经历过一次死亡之后，总会想着若是再碰到同样的情景，如何再次活下来。”

“你到底做了什么！”玄洛怒吼起来，因为他明显的感觉得到，尘荒身上的气息竟然开始慢慢变淡了。

“愚者，总是对世间万物都保持着好奇之心。”尘荒平静道，“从那血盲兽手里逃走的时候，我就想着，为何那凶兽看不见人，却能通过物体的移动来判断物体的位置，最后，我得到一个答案，那就是气的流动。”

“血盲兽天生眼盲，但他体内流动的血浆，天生就能感知周围气息的流动，却是本身不夹杂有任何气息，宛若与天地隔绝。”尘荒说道，“猎人做的久了，便越是觉得凶兽奇异，仿佛他们隔绝于万物，天生就是一个系统。”

“你喝了那怪物的血？”感觉尘荒的气息在房间内慢慢消失，化为虚无后，玄洛愈发愤怒起来，“你这个疯子！”

“其实那血浆，我本是应付凶兽的。”尘荒平淡说着，但对于玄洛来讲，却是从房间的四面方传来，不断回荡，“却是没想到，遇到了同你一样，和凶兽一般的人。”

“虽然，我从不相信什么好人好报。”尘荒似是自嘲的笑道，“不过，这话竟是应验到我头上了。”

“给我死！”玄洛指尖一转，房间内，无数的剑气旋转起来，疯狂的摧毁着屋内的桌椅板凳，门窗地面。

见找不到尘荒的气息，玄洛的火气直接就爆发了。想他楚国第一剑客，竟然被一个连初识天下都未到，几乎是必死无疑的兔子给耍了。

玄洛如何忍受得了这种耻辱！

“万剑齐飞四面！”

也不顾客店的他人的死活，玄洛已然是压抑不住了。一个立于武者之巅的人物，竟是被当成凶兽，杀不死一个毛孩子，这种事绝对不容许发生！

顷刻之间，无数的气汇聚到玄洛周围，化为无数的锋利的剑，将玄洛重重包裹其间，宛如一朵即将盛放的莲花，而那莲花的花瓣，却是朝向四面方，蕴含着无限杀机。

“破！”

玄洛一声高喝，无数的剑飞驰而出，这座被他精心布置，隔绝气息，用于审问杀人的房间，顷刻间崩塌开来。而客栈内部，本该歇息的武者，却是忽然被无数穿透地板，窗户的剑刃所伤，不知道突然发生了些什么，而一些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普通人，更是直接被那散开的“莲花”穿心，气绝身亡。

一间用于歇息的客栈，瞬间化为了人间地狱。

“死了吗？”见四周已无人发生，玄洛自顾自的问道，因为他看不见尘荒，感知不到他的位置。

十年来，他是第一次痛恨自己变成了盲人。

但尘荒本人，却是早已逃离了房间。在玄洛第一次发怒的时候，他就已经抓住窗户被剑气穿裂的时机，溜到了窗口位置，纵身离开。

不过，饶是尘荒反应再快，却也还是被玄洛向四周散射出的剑气在腹部留了一道伤口，让他不得不在彻底离开这片区域的时候放缓步伐，正如他第一次面对血盲兽的时候那样，小心谨慎。

人对于自己的计谋，自己的实力越是自信，就越是容易疏忽，难以控制失败下的情绪，纵使是活了百年的帝国第一剑客，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