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奚明玉,祁小过愣愣地瞧着棋盘出神,他不知道奚明玉这般天马行空的棋艺是从哪里学来的,中盘那般的凶狠棋艺,绝对不像是一个初学者应该使出来的。
他做了下来,试图凭借着记忆去复盘刚刚的那盘棋,奚明玉前期那般破洞百出的路子有些让他掉以轻心,他在这盘棋的前期也没有好好地守角攻角,要是被哪一个懂棋的人见着了,绝对会嗤笑这是两人孩童所下的。
可是摆着摆着,眼见到了中盘,奚明玉对棋面的理解便突然通透了许多,这是大局观层面上的通透,不拘泥于一子一眼,整盘棋变得凶险起来,甚至一度都要把祁小过拖入了败局,要不是祁小过及时地醒悟过来,不再把奚明玉当初学者对待,没酿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损失,他怕是真的要输了。
祁小过年少,有贪胜的毛病,虽然他才刚刚输给了彭老,可是那时彭老言语相激,扰了他的心神,不然胜负还未料,更何况自己还没有使出老师教给自己的棋艺来,在祁小过心里,这把是不算数的。
和奚明玉下的这把,虽然也是如此,但是对方是一个刚刚学棋的初学者,自己输给了他,被老师知道,怕是要责备自己狂妄自大,学艺不精了。
所幸结果还是好的。祁小过想到这里,不由地松了口气。收官数目时,奚明玉的经验远没有自己丰富,虽然祁小过有意放水,可这好比一少年和一老妪在比脚力,任这少年故意走得再慢,老妪也赢不了他,这是一个道理。
不过,奚明玉这中盘搏杀的技巧,又是师从何处的呢?祁小过百思不得其解。
哦,他说过的,他是从兵道中领会了棋道的道理,才觉得下棋有趣的,要来和自己切磋切磋的……
既然是如此,祁小过就明白了,奚明玉的开局和收官,的确是个初学者的水准,可是这中盘时,场面已经有了的大体的模样,奚明玉由兵道入棋道,这黑白二色在他眼中有的变为了山川,有的变为了河流,他便是通过兵道上的技巧,才与我拆解的。
他可真聪明呀。祁小过不由感叹道,转念又有些神伤,自己这么愚钝,或许自己不适合学这种东西,彭老应该把这门本事交给奚明玉的才对。
不过彭老似乎对奚明玉……莫名的有些隔阂,祁小过也想不明白,纵使他不是自己的弟弟,可是彭老也不至于这样呀。
而且彭老说认识自己父亲的一事,虽然祁小过当时是选择了相信他,可是后来细细想来,确实是有些古怪的。他从未听父亲说起过,他认识了彭老这样当年随皇五子北征的英雄,而且也从未见过有彭老的人才家中拜会。更奇怪的一点是,他两个月前,死于乌鹭太阴掌力的事,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彭老说他消息灵通,他也没理由不知道,可是他从未问过祁小过是如何活下来的,也从未问过自己伤势的情况,着实教祁小过可疑。
祁小过又好多次想向彭老提及美芹先生的下落,可话在喉间又咽了下去,觉得不是说的时候。照祁小过本来的想法,只要彭老开口问自己的伤势,他便可顺水推舟,告诉彭老只有美芹先生的水龙吟心法才能救自己。可是眼下彭老不开口,他也不太方便说这种话来。
仿佛江湖传闻中的那个祁小过,是另一个祁小过,而不是自己一般。
彭老还是有些古怪之处,怕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祁小过想到。须对他多留几分心,而他以前说的话自己也不能全信,特别是说自己和自己父亲相像这件事,他父亲是塌鼻头,而他的鼻梁又高又挺,两人又怎么会相像呢?
祁小过这么想着,心里像是有了定论一样。
他决计是另有别的想法,绝对不会同他所说的那般的简单,他所要教自己这行兵打仗的本事,多半也只是用来麻痹自己,不教自己另起他意的权益之技。所幸他还没认出我就是两个月前那个被人打死的祁小过,不然流传出去,不单单是自己的性命,甚至老师的性命也会被牵连到。
也不知道奚明玉是如何打算的。祁小过又不免想到了奚明玉。
出门在外这么久,也只有奚明玉是一直陪伴着他的了,他也只可以信任奚明玉了,虽然他对奚明玉的来历什么的一无所知,可祁小过相信奚明玉绝对是不会啊害自己的,他是自己唯一的朋友。
祁小过起身推门去,想去找奚明玉,他现在多半在厨房里。彭老这家店面,经营的可不是棋馆,是城外道上的一间普通客栈,祁小过有打量过,这方圆十里地,就这一间客栈,如若是有人无论是白天黑夜,都会有人来打尖住店的,是故奚明玉倒是忙得厉害,虽然能抽出些碎片的时间来找找他,下下棋什么的,可大部分时间都是要窝在厨房,时刻等待有客人前来的。
当初奚明玉招聘进来的时候,祁小过是他名义上的帮手,可祁小过当晚就见到了彭老,自此之后就没下过厨房了,他初来咋到的,一时间也寻不得厨房到底在哪里。
忽地路过一间厢房时,祁小过隐隐约约地听到有人在细语,是两个杂役的声音。
“喂,最近江左发生的事情,你可听说过了?”其中一人说道。
“你是说扬州牧在江左张贴告示,捉拿一个少年的事情?”另一人应到。
“正是此事。”
“这事我也听闻过了,可是也只知道有这事罢了,说是凡有那少年消息者,通报官府,可赏一百两银子。只是那告示只在江左张贴,未曾发放到此地来,我也不知道他们要捉拿的少年是个什么模样呀。”
“此先不论,我且问你,如若这银子放在你的眼前,你是拿还是不拿?”
“那自然是拿的,一百两银子,岂有不拿之理。”
“好,我且告诉你,我前些日子刚好去过江左,见到了那张告示了,你可知道告示上画的人是谁?”
“是谁?”
“正是那近日里来在厨房帮工的小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