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远远的,有歌女如此唱到,稼轩先生当年作这首此时,正是元夕佳节,歌女现在唱起这首词,倒也有些应景。
祁静跑到远处去猜灯谜了,祁连不仅教祁过多读诗书,对祁静的教育也不马虎,什么四书五经之流,祁静读得可都不比自己少。祁过想,这些灯谜怎么可能难得倒自己的妹妹,便由她一个人去玩了。
而祁过呢,则一个人慢慢地在庙会上走着,左右看看,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看些什么,他本来就是被祁静给拉来的,现在祁静一个人去玩了,他倒是清闲了。
他遥见前面有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男孩和女孩看起来差不多年纪,都是七八岁上下,男孩手上还抓着一串冰糖葫芦,女孩满脸颊上都是红色的糖浆。
女孩像是早早地,就把属于自己的那串冰糖葫芦,给吃完了一般,手上抓着竹签子,挥舞几下,还舍不得丢,意犹未尽地看着男孩手里的那串。那男孩吃得可慢可慢的了,一口一口地咬着,女孩吃完了一串,他才吃掉最上面的一颗山楂,像是极为珍惜这一串冰糖葫芦一般。
只见得女孩伸手,试图从男孩手里拿过那一串冰糖葫芦,她还太,不太东西什么东西是自己的什么东西是别饶,只知道自己想要就去拿了。而那男孩见女孩伸过来的手,一开始还有些发愣,像是有些不舍得,可是女孩看着他,他终究还是把手里的冰糖葫芦交了出去。
女孩一口一个山楂,三下五除二地就把那串原本属于男孩的冰糖葫芦给吃完了,手拍拍,甚至没有一点打算感谢男孩的意思,蹦蹦跳跳地就朝着远方跑去了,男孩紧跟在他的身后,就像是一个跟班一样,两人转眼就消失在了人潮中,祁过便是怎么寻,也寻不到了。
真好呀。祁过看着那男孩和女孩,这么想到,嘴角向上翘了翘,心底忽地有所悸动了,他从前是不太懂得男女之间的情感的,可是这毕竟在江湖上走动了那么久,他突然像是突然开化了一般,这元宵佳节,祁过无比希望此刻自己身边也能有一个人陪着自己。
这大概就是情窦初开的感觉吧。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那歌女的歌声在远处若有若无地传来。
祁过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妹妹正玩得开心,她好像猜对了许多灯谜,得了好多用来做为奖品的护身符,挂在手腕上,随着手腕的摆动一晃一晃。
我在想什么呢?祁过忽地笑了起来。她可是我的妹妹呀。
白纯束现在应该和白叔叔在家中吧,也不知道白叔叔还有没有逼她再嫁他人……她可不要再想着离家出走了,不是次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能不遇上坏饶。
而林云君……祁过想她现在应该也在家中,好好过着节吧,自己与她好久没见了,也不知道她原谅了自己没有,祁过始终觉得自己愧对与她。
至于奚明玉……他可是个男人呀,祁过可能是有些头晕了,这般匪夷所思的念头又从祁过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那歌女继续唱到。
是谁呢?祁过觉得鼻尖一动,像是嗅到什么一般,是一股淡淡的清香。
那是一个熟悉的身影,直从自己身边晃了过去,熟悉到祁过第一眼甚至没有瞧清楚那饶模样,只是用眼角的余光一瞥过去,就已经能从能知道自己与他熟识与否了。
至于他是谁,其实祁过也没想明白,但是他当下百无聊赖,脑袋混混沌沌的,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已经挤入了人潮中去,左右都是叫卖与嬉戏声,祁过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祁过想追着那人去,想去看看他到底是谁,可是人潮涌动,教他怎么追得上,他单是随随便便瞥了那人一眼而已,甚至连他的身上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都不能确定,要寻得一人如何容易?祁过也只能任由着自己的直觉,以及鼻尖的那一点味道,随性而寻了。
“这些,这些,还有这些,我全要了,一共多少钱?”祁过远远地听得一个女声。
“这也太贵了吧,便宜些吧便宜些吧,你这品相也不太好,颜色也有些深了,哪值得了这么多钱,打个对折呗。”
“别这样吧,六折,六折行了吧,我都买了你这么多了……要不我再买你一个,你总共算我六折得了,做生意嘛,薄利才能多销呀。”
祁过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顺着这个声音寻去,只见得有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子背对这自己,在一家卖胭脂的铺子前,与店老板讨价还价,只听得他们比划了好久,就没有论出个所以然来。
祁过上了前去,在女子的背后,对店老板道:“依着原价,卖给她吧,钱我来付就好了。”
那店老板看着祁过,颇有些意外,而那女子也不由地回过头来看了看,究竟是谁在这么帮着自己。
可是在她回过头的一刹那,那女子便呆住了,看着祁过,像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歌女的词刚好地唱到了这一句上,而后是连绵不绝的、柔捏的唱腔,悠扬顿挫,直教人心神一荡。
果然是她……祁过想,他怎么会看错她的背影呢?两人明明在山涧中独处了整整一个月。
林云君……
两人以一种双方都没有预想到的方式重逢了,站在两端,呆呆地看着对方,仿佛时间在他俩身上暂停住了一般,谁都没有先开口话。
“是你吗?”祁过声地道。
“是我。”林云君也道,“你怎么来的……这么快……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呢……”
继而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