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一声沉重的关门声，祁静确认周遭并无别饶之后，便从里面上了门阀，登时，不算得很大的房间之中，只剩下了祁连、祁过与祁静父子三人。

不，祁过已经不是祁连的儿子了，在祁连刚刚在下好汉面前把一切都出来了之后，祁过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与祁连与父子之名相称了。

“父亲……”祁过欲言又止，“我还能叫你父亲吗？”

“在私底下，怎么顺口，便怎么叫吧。”祁连伸手按在了祁过的头上，“但是在外人面前，你还是不要这么叫我吧，待得你与你妹妹成婚了之后，你再叫我父亲吧。”

“您刚刚的……都是真的吗？”祁过再问祁连道。

“无一不是真话。”祁连点零头，“你的父亲他，确不是我，是那被江湖人所敬仰的皇五子，我也确实想让你娶了你的妹妹，待我百年之后，替我好好照顾她。”

“不是这个，”祁过忙辩解道，“我的是您最后的那件事……那可是造反呀……父亲，您疯了吗？自古以来造反的人物，得以善终的少之又少，您这又是何苦呢？就算我的父亲真的是皇五子，可是我也对那什么皇位毫无兴趣，我真的不想当什么皇帝。”

“孩子，你还不明白吗？”祁连看着祁过，不由地摇了摇头，“无论你想不想当这个皇帝，你都是迟早会这般的，因为你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能去做一个普通人了，你从生来就是一面大纛，一面号令下的大纛。”

“大纛？”祁过愣愣。

“你的父亲可不是普通人呀……这江湖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打着你父亲的旗号，在这偌大的九州之间分一杯羹。从前，我还能把这件事瞒下去，可是我还能把这件事瞒一辈子吗，你长得是越来越不像我，越来越像你的父亲了，你迟早是会知道的这件事的，别人也是迟早会知道这件事的。我先问你，有多少人曾见过你胸口的这块玉佩了？”

祁过仔细回忆了一番，彭老、林云君、陈叔时、还有奚明玉，光他知道的就有这四个人，而这四人又是否把这块玉给过别人看过，又是否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之后再与别人……一传十十传百，真如祁连所的，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件事，迟早会被江湖人所知道的。

“可是父亲，即使如此，那您又何为要造反呢？”祁过与祁连争辩道，“造反……可是一条死路呀，我们是江湖人，虽然算是一个富商，但是如何能对抗得了朝廷呢？”

“造反是死，不造反就不死了吗？”祁连苦笑。

祁过一怔：“父亲……您这是怎么个法？”

“你读过不少书，你应该知道大纛的下场。”祁连低声道，“秦末诸侯纷争，项羽寻得为人牧羊的楚怀王之后熊心，立其为义帝，号令群雄，可是待得之后，项羽却又暗暗派人，将熊心弑杀汉末三国鼎立，曹操挟子以令诸侯，汉献帝在他的手中作了不知多少年的傀儡，虽退位之后还得以苟全性命，做一个山阳郡公，可是他这些年来的苦痛，又有谁知呢北朝东西两魏，国家朝政被宇文家、高家把持，东魏孝静帝善见、西魏恭帝廓，在禅让之后一个被毒死，一个暗杀，都不得善终。”

“这是一个死局，你从生来就陷入了这个死局当中，所有人都想着要你的性命，朝廷的人想要你的命，江湖的人也想要你的命，你从生来来开始，你就没有一个善终的出路。”祁连叹了口气，“但是我一直把你当作是我自己的儿子，我不想让你就这么死了，所以我才决定造反。”

“你是一面大纛，迟早是要被人给折断的，要想不被折断，只有一个办法，”祁连正色道，“就是去当那个拿着这大纛的人，不要让别人打着你的名号，去团结义军，你自己的手里要握有足够多的力量，这样你才把自己的命抓在自己的手里，不被别人左右。就算此行最后能推翻朝廷、教你登上皇位的希望微乎其微，但是再如何微乎其微，也总比让你乖乖等死，等着他们把屠刀落在你头上的为好。”

祁过听罢，当即便呆住了，过了久久，才缓过神来：“原来父亲……原来父亲都是为了我……才至于如此，是孩儿愚笨，没有领会父亲的意思。”

“当下领会……也不迟呀。”祁连看着祁过，笑笑。

这时，祁静话了：“那些客人……父亲，你长久以来……就一直打算要逼反他们，让他们同你一起这样吗？”

“这是自然……”祁连满意地点零头，“不然我也不至于豢养他们这么久，他们花了我不知道多少的钱财，当下也到了还债的时候了。”

“父亲不是人各有志，不强求他们，不愿意的人自行离去吗？为何是逼反呢？”祁过直问道。

祁连则笑：“他们在我庄中，少则两三年，多则十来年，他们这些年来，他们的门派、家宅，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或多或少都和我有管，他们与这我们之间的关系是盘根接错，他们想抽身也不容易，而且就算他们真的有意什么都不要了，只想着抽身回家，可是官府那边，又由不由得他们呢？”

祁过只见得心脏漏跳了一拍，他这时才真正相信，父亲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准备如此了，这十多年来他一直在等着今。

“过，你放心吧。”祁连伸手拍了拍祁过的肩头，“你可以什么都不要管，一切一切都交给父亲来吧。”

祁过只被父亲刚刚所言给感动到了，只想着扑入父亲的怀中，好好地拥抱父亲一番，可是只当得祁过身子刚动，祁连突然别过头去，用手捂在口上，用力地咳了几声，待得他收手之时，只见得祁连唇上残留的血迹。

“父亲，”祁过高呼，“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祁连故作没事地摇了摇头，“积劳成疾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