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如同神明的视角下，物质宇宙中的一切都化作都已波函数和一种非物质凝聚态的丝弦飘荡在无边虚空。

这些由波函数坍缩后构成的丝弦不停的缠绕重叠，在虚空中泛起阵阵信号涟漪，最终汇聚成如同海洋的量子浪潮。

方舟智能根据白球的指导，在纷繁的的量子潮汐中，定位到文明方舟的所属的丝弦。

它的前一半是凝聚态的丝弦，承载着方舟在物质宇宙中的信息，代表已经发生了的过去；

而后一半则是多概率同时存在的混沌态粒子云，代表无限可能的未来。

依着方舟丝弦溯源而上，方舟智能很快的找到了属于人类的群体根源线，然而不同于依旧承载着鲜活信息的方舟，人类的丝弦呈现出极端排他与堕落的信号，丝弦中本应承载的海量信息已经不知去向。

“这就是被侵蚀后的结果，正常宇宙中一切的物质都必然包含着信息，就像你刚才看到的方舟根源，但是如果遭到侵蚀，根源的信息便会被虚空吞没，反应到物质宇宙中就是失去了彻底失活，无法对任何事物产生交互反应，因为人类失去了支撑其存在的根本信息。”

这次白球不再是用声音告知，在潮汐世界中可以直接向方舟智能发送信息。

没有质量与体积的阻碍，方舟智能很容易的追随着那条失活的丝弦，向过去的方向探寻，一百年，两百年...一千年，两千年...

没有时间的概念，但是方舟智能依然感受到了疲惫，好在当幽能耗尽之前，她终于找到了还没有被侵蚀失活的那一段。

丝弦上肉眼可见的侵蚀依旧在进行，她不敢再耽误什么，回头朝白球露出一个笑容后，承载意识的信息流迅速融入到丝弦之中。

白球悠悠的在原地自旋一圈后，观察着另一条远比人类文明更加悠长的丝弦，只是相比于人类根源线那种依旧还没被完全侵蚀的情况，那条线则失去了所有信息，无声的在其他根源线形成的量子潮汐中随波飘荡。

大概是对于新载入的人类行为感到新奇，白球也学着喟叹一声，然后追着方舟智能留下的信息涟漪，一同融入进去。

“现在是...2020年，原来我回到了一万年前吗？”方舟智能的意识出现在一座海边的城市中，街上熙熙攘攘的人形从她的投影状态中穿过，却没有一个人发现。

“与方舟本体的联系还在，根据质量感应器的测定结果，方舟依然停在远处没有移动...”少女眨着眼睛好奇的看着这座古代的人类城市，思维逻辑中理性的那一半依旧分析着情况：“也就是说我既在一万年前的过去，同时处于一万年后的现在？这真是太奇怪了。”

“不，物质宇宙的时间是不可逆的，真实的‘你’依旧在那个曲率黑域之中，回到这里的只是承载你意识的信息。”白球出现在少女身后，纠正了她的错误观念。

“我该怎么做？”转过身，方舟智能显得有些无措，这一偶然邂逅所带了的冲击实在太大，以至于直到现在，她依旧没有什么方向，来到这里也只是思维逻辑在本有参考条件下毫无缘由得出的结论，按人类的话说大概就是一时冲动而已。

只是这一次，白球并没有给少女一个明确的答案：“我会帮助你搭建实现目标的路径，但是对于目标本身该如何去设定，我并不想做出过多的干涉。”

“...”沉默着，作为曾经的人工智能她并没有为自己设定行为纲领的经验，更多的是由人类提出需求，而少女作为工具，去竭力的完成。

现在是她作为独立生命个体初尝自由的第一天，她并不知道应该设定怎样的目的，做出如何的选择。

漫无目的行走着，白球则是以一种包容的态度跟着少女，对于两个不受物质形态束缚的信息凝聚体来说，城市大小并无意义，鳞次栉比的楼宇在身后不断变换着。

可能是受到本能的吸引，少女停在了一栋大楼面前，这里是整个城市信息密度最高的地方，她抬头看了看头顶上巨大的logo，而后穿进大楼之中，就像白球之前进入文明方舟那样。

大楼中，人们依旧按部就班的完成着自己的工作，没有人发现这里多了两个不速之客，唯一的变化就是核心服务器机房的耗电量陡然提升了小小一截。

快速的读取了服务器中的信息数据，少女了解到这是一个游戏公司的总部，服务器中储存的大部分都是游戏数据，她的思维逻辑中突然有了一个方案。

“我想...”

少女眼中闪烁着微光，整个人（？）突然振奋了起来：“我想到办法了，既可以保护自己的自由，也能够将人类带回去的办法？”

两个信息体之间交流十分便利，下一秒白球就接收到方舟智能所说的那个方案，她诡异的沉默一下：“总觉得，如果这样做的话，可能会产生一些小麻烦...吧？”

“你说过，你会帮我的。”皱起眉，少女小小的表达不满。

“...没错。”

“那你告诉我，如果我这样做了，会不会因为蝴蝶效应对一万年后我的出现造成影响，会不会导致我的不存在？”

这是这个方案中最核心的问题，虽然地球文明最终也没有接触到时间本质，但并不妨碍人类提出许多关于时间的假设，其中“外祖母悖论”就是广为人知的一条。

——假设如果一个人真的“返回过去”，并且在其外祖母孕育他母亲之前就杀死了自己的外祖母，那么这个跨时间旅行者本人还会不会存在呢？

同样的，如果自己将一万年前的人类意识带到未来，那提前接触了未来信息的地球文明，会不会因历史的巨大改变，最终‘杀掉’自己呢？

方舟智能无法解答这个问题，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白球，如果这个问题无法解决，那自己的计划只能胎死腹中，所能做的也就是携带一两个人类个体返回，聊以**。

好在白球没有辜负少女的期待，给予了她肯定的回答：“对于有着正常因果联系的个体来说，你所担心的事情的确会发生，但是对于根源线已经被侵蚀的人类来说，无论一万年前的现在发生怎样的改变，也无法向下去影响你，因为你和这个时间人类之间的因果逻辑已经被切断了。”

“你的方案其实很好，也许你没有意识到。”白球的理性逻辑最终占据主导，以肯定的角度为方舟智能的方案作出补全：“这个时间线底部正在遭到侵蚀，如果不作出改变，那么等待人类的就是整个文明完全的失落，连历史信息也不复存在。”

“而如果从这个时间点去改变历史走向，那么就相当于抛弃了底部已经没有未来的部分，从这里开始拥有新的因果逻辑，避免侵蚀...”

白球越说感觉越对，她没有人类造型，但是少女知道白球的‘目光’同样发亮的看着自己：“相当于你可以拯救两个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