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哧

是长剑拔出的声音。

无影手中的绣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缓缓地栽倒在了桌子旁边，打翻了上面的美酒佳肴，掉落了满地。

他艰难地转过头去，正好看见了，之前摆在盘里的那条剑鱼，被王金胜吃的只剩下了一副骨头，正凄凉地望着自己。

“呵呵……咳……老夫……老夫真想不到……咳咳，原来，是我自己……”无影挣扎着用手捂着伤口，胸口艰难地起伏呼吸，显然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王金胜也顿时失去了全身力气一般，眼看着就要栽倒了下去。

但转瞬间，就感到一双柔荑从后面拖住了自己。

“别，别碰我，有毒……”王金胜下意识地惊呼着阻拦。

“没事，都已经流进你身体了。”王图南淡淡地说道，但还是将他扶到了座椅上。

王金胜看着正拿着自己衣服擦拭着长剑的红衣少女，顿时感觉有些无语。

虽然确实被救了，但怎么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呢？

王图南用对方的衣服擦完梦姝之后，收回了剑鞘里，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说道：“怎么，有问题吗，还有哪里不舒服？”

王金胜闻言顿时一哆嗦，急忙连连摇头。

他生怕自己再说哪里难受，这位公主殿下会立刻顺手一剑抹上去。

然而正在这时他也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对方好像也是敌人来着吧，现在解决了无影，会不会真的顺手解决了自己？

想到这里，他又忽然猛地瞪大了眼睛，忐忑不安地看向了身上杀机未凝的红衣少女。

然而却发现对方已然不再看他，而是缓缓走向了歪倒在桌边的无影。

这让他不禁暗自松了口气，也急忙蹭着椅子向那里挪了过去，想看看那位一世枭雄临终还有什么话语。

“我……我终究……还是败给了玉凝子……和…和金凌云……咳咳……”望着居高临下以胜者姿态俯视着自己的少年和少女，无影忽然露出了一抹无奈的苦笑。

“不，你只是败给了你自己。”王图南隔着面纱，淡淡吐出了这番话语。

“我……我真的……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我不明白大哥当初为什么会想着除掉我……我可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啊……我那时候真的很害怕…他就像变了一个人…我害怕他，我害怕他杀了我只是开始，他还会杀掉三弟和四妹……所以我杀了他，我也是迫不得已，这不是我的错，对不对，而是他自己！咳咳……”无影说着说着，因为激动又咳出了几口鲜血。

可能是因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的语气中居然难得地流露出了一抹痛惜，仿佛想起了一些让他眷恋的过去。

而一边的王图南和王金胜也大致听明白了对方所说的东西，心中皆有些唏嘘。

害死无影和封居胥的，究竟是权力，还是人心？

这个问题，也许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少年和少女陷入了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对方的问题。

“呵呵，你们不必在意，我只是……只是想起了一些过往的事情而已……但我…确实……对不起你……”无影说着，艰难地扭过头去，看向了王金胜说道。

听到了这句话之后，某人的脸色忽然变得复杂无比，但半晌后，还是淡淡地说道：“我不会选择原谅你，也不会宽恕你对我做下的每一件事情……但是，也就到此而已吧，上一代的事情，自你这里就算是结束了，我会留张判秀一条性命。”

想到了那个冷峻无比但却并不怎么讨厌的家伙，王金胜终于还是没能狠下心。

“谢…谢谢你………咳咳……如果可以…麻烦你照顾好小玉……还…还有封鸣……咳咳……他…他是个好孩子……我从没想过……杀他……”无影仅剩的眼瞳中露出了浓浓的乞求之色，此刻的他已经完全卸下层层面具，仿若一个行将就木的卑微父亲。

“这个不用你说，我会照顾好佩玉，然后帮封鸣重新拿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王金胜轻轻叹了口气。

可能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似乎从对方形容枯槁的脸上，看见了一抹残存的温情。

王金胜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知道该作何感情。

对于他这种人，本不该有一丝多余的同情。

但他忽然又想起了封平，想起了文翊讲述过的他和金凌云的曾经。

有些时候，是无法单纯的用对错来评价一个人的。

当雪崩来临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每个人都将自己的错误归咎于别人，每个人也都被别人把错误归咎给自己。

这或许就是人性？

而在这时，他忽然发现无影挣扎着，仿佛仍想说些什么，但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无影就是封居胥，封居胥就是无影。”王图南忽然望着他，淡淡地说道。

听到了这句话，无影终于是不再挣扎，闭上了那只油尽灯枯的独瞳，就此死去。

一代枭雄，终究落幕。

“现在说说，你为什么过来帮我吧。”王金胜最后看了一眼那具尸体，摇了摇头，然后笑着看向了王图南说道。

“我从不欠人情。”少女淡然回应

“你什么时候欠我人情了？”某人一脸懵逼，但转瞬间，却好似又有几分清醒。

王图南斜睨了他一眼，没有再多做解释，而是起身向着大门外走去。

“等一下，这个还你！”

王图南闻言脚步顿住，回身望去。

只见王金胜用力甩过来一件东西，她顺势接住一看，正是王剑！

它就挂在狼居阁的墙上。

“我也不喜欢欠人情。”

王金胜假装淡定的说道，但是揉胳膊的动作还是出卖了他。

真气散尽的后遗症确实不小，扔个东西都费劲。

王图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终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我在玉京等你。”

然而就在她想要转身之际，身后忽然又想起了某人嬉皮笑脸般地声音。

“你方不方便顺路捎我一程，我着急救人，现在这个状态很难自己过去啊。”

只见王金胜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仿佛刚才的豪言壮语不是他说的。

王图南愕然微怔，看着对方的表情有些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