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灿然,暖融融投射在脸上。
云之幽站在自己断断续续学习了三年的教室楼外,仰头,心情奇佳。
她微眯着眼,想到刚刚石红英诧愕的眼神,唇角微翘。
手掌一翻,一枚令牌落于掌心。
暗色,偏蓝,形状似某种树叶,线条流畅,简约大气。
这是天行书院正式学生的身份令牌。
从现在起,她凭此令牌,便可以自由出入楼栋后的书院区域了。
听闻书院后面区域有图书室可以阅览,有洞府可以暂居,甚至连那闻名已久的天行树和承天塔都能见到,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云师妹!”
云之幽正想到关键处,耳畔忽然传来曲星的呼唤声,她低下头,睫毛微微一动,循着声音望去,眼睛瞬间笑眯眯地弯了起来。
“曲师姐,恭喜加入天工坊。”
曲星刚走到近前,便听见这一番道贺,嘴角登时咧开:“我也没想到居然能这么顺利就加入天工坊。”
“哦?恕师妹我孤陋寡闻,不知这天工坊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
“看来云师妹来之前,对天行书院了解得并不多。”曲星听她这么问,微微诧异,随即微笑解释道,“师妹可知,天行书院正式学生内部,大大小小有不少组织,这天工坊便是其中之一,是一群精擅机关傀儡术的学生们聚在一起创建的。”
“原来如此。”云之幽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一边走一边接着问道,“不知曲师姐对其余组织可有了解?这加入条件”
“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多。”曲星讪讪一笑,“天工坊的事也是当年听我父亲提起过才知晓的,师妹若是真感兴趣,等进书院报过道后再探究也不迟。”
这方面两人倒是同路。
她们都是刚刚才算正式转正,虽然由授课老师给予了正式学生的身份令牌,但还要去校对一遍身份。
这是流程,但其实这道流程也可有可无。
即便云之幽她们现在不去,以后再想进,也没多大影响,反正身份令牌已然到手。只不过,鲜少有学生会这么做。
所有人转正的第一时间,几乎都是想去看看内院的庐山真貌。
绕过一栋栋外院屋楼,是一条宽敞的直道。
两旁绿树成荫,将阳光切得细碎如钻。
此刻,这条路上比往常人流更大了几分的样子。其中很多都是同云之幽曲星这般,刚转正,急吼吼跑来的学生。
这条路正前方,是一扇高大的木门。
沉朴、古旧。
门高约六七丈、宽约十丈,单人站在下方,显得格外渺小。
门框呈浅褐色,周围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甚至还开着小花,有的碎叶如帘般垂下,生机盎然,也显得久无人打理,莫名散发着一股自然野趣的气息。
这是草芥门。
据说历史同天行书院一样悠久。
云之幽眉心一蹙,忽觉一股清气扑面而来,眸中紫芒隐现,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两边门柱上似乎隐约有什么字迹一闪而过。
“擎天戏月不觉醒,大梦归来草芥身。”
似文字入目,又似有人朗朗大笑入耳。
笑声背后,隐带几分惆怅叹惋。
她低低喃喃,神情怔忪,再凝神看去时,光秃秃的两根木头柱子,简陋、破旧,爬满杂乱的藤蔓花草,哪儿有什么字迹。
仿佛刚才一切皆是错觉。
“云师妹?你刚刚说什么?”曲星拍了拍云之幽手臂,好奇地问道。这位云师妹一看见草芥门就开始发呆,还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跟被勾了魂儿似的。
“没、没什么。”云之幽回过神来,笑了笑,“只是看这草芥门与以往所见都不相同,有几分惊奇罢了。”
“哈哈,作为一个盛名在外的书院大门,草芥门确实显得有些不着调。”曲星捂嘴一笑。
通过了考核,她心情极好,说话用词也活泼了几分:“不过,传说这道门很久以前是一件古宝还是什么的后来不知怎的灵性尽失,就被主人留了下来。”
听她说起传说中的故事,云之幽颇感兴趣地凝神细听,然而刚听两句,曲星便又不讲了。她将发丝捋至耳后,尴尬一笑:“我知道的也就只有这只言片语”
云之幽听得心中呕血。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的讲故事者,每每撩起了几分兴头,便没了。
云之幽心底唉唉一叹,扬起笑脸,装作若无其事地将此事揭过。周边陆续有人行过,二人已在此逗留够久,互看一眼,也提步走过了这道草芥门。
傀儡蜘蛛静静趴伏于地,顺从地跟在主人身后。
石红英杵着拐杖一步步慢慢走着,因她身量矮步子更所以堪称龟速也不为过。
她神色有几分复杂,乌黑的眼珠被松垂的眼皮层层盖住,只余一条细缝泄露些许情绪。
“咦?你这老婆子居然没收你一向看好的那个女娃娃为徒,真是稀奇。”
一道苍老的男声幸灾乐祸地响起。
石红英不用看也知道,这么欠揍的声音,是元大乐那个老不死的。
黄衣老头见这女人没搭理他,反倒嘿嘿怪笑着上前,一手稳稳拎着一个不断挣扎的奶娃娃,另一只手摸着自己长长的胡须,抖着白眉自得道:
“莫不是人家孩子天赋异禀,瞧不上你这资质平庸之辈,所以啊!”他话说到一半,忽然发出一声闷哼,低头,使劲儿甩了甩提小孩儿的那只手,“元小乐!你干嘛!你敢咬你爷爷!”
他手腕枯瘦,像是老旧的树皮。
然而肤色却隐隐泛着一层浅黄。
他手上拎着的那个小孩儿,正龇着嘴,獠牙微露,一口咬在他手腕上。
牙尖锋利,虽没能刺破血肉,倒也浅浅划出了一道血线。
元大乐胡子都气翘了,将孩子面朝下提起,空出来的手也不装仙风道骨的摸胡子了,直接挥起巴掌揍在元小乐包裹着厚厚布料的屁股上。
他这边忙得热火朝天,石红英沉默半响,却忽然低声一叹。
“道不同,难以共舟。”她摇摇头,声线飘摇,“可惜了,若是我师姐还在的话”
她其实是很看重那丫头的。
原只是想姑且磨磨她性子,然后收为徒弟。
后来发现,两人诸多想法理念皆不相同。她素来平庸,靠着勤勉与运气一步步走到今天。爱才之心早有,都活到这把年纪了,岂能真跟一个小丫头置气计较?
可刚刚,那孩子又一次打破了她设立的条框时,她突然意识到。
本非同路之人,实难勉强。
难得的,向来个性强悍的石红英有几分怅然。
惊得元大乐在一旁跟见了鬼在抹胭脂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