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钟迅速变小化作一道乌光没入体内。
云之幽披着一件火衣,在暗沉的海底明亮得仿佛初生的太阳。
只是下一刻,这轮太阳便忽然一个恍惚,凭空在原地消失,转而出现在了隆英背后。
身上冷白色的火焰尽数向右臂汇聚,盘成一条拇指粗细的火蛇。
几乎是云之幽再次出现的刹那间,火蛇便忽然飞出,一口咬向隆英脖颈。
这速度只在电光石火之间,即便是金丹后期,一个不慎也该要着道了。
隆英显然也惊怒异常,反应速度亦只能算普普通通,但他的身法速度却实在是快得惊人。只听闻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一道紫色的电光在眼前一闪而逝,再看去时,隆英便已经再次距离自己八丈之远。
短短一瞬,他愣是从火蛇的突然偷袭中成功脱身。
这遁术!
即便是减去他自身因素和海中环境的主场优势,也相当不俗了!
云之幽舔了舔唇,望向隆英的目光晦暗难明。
修士本命法宝的威力是会伴随着修士自身而成长的,因而即便锻造生死钟的材质极佳,云之幽使用出来,也顶多比同阶其余普通修士的本命法宝强上那么一些罢了。
要想跨大境界战斗发挥强横威力,只能看运气。
而太初炎和八神冥盏,更是受限于她自身修为,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威力来。
但即便如此,云之幽的综合实力,在同阶修士中,已然很是不俗了。
不过对上隆英这名金丹后期的修士,果然还是有些勉强吗?
她眯了眯眼,却也不惊慌。
云之幽手上握有那残破白鳞,就有逃生的底气,这也是她敢孤军深入到海族领地的最大原因之一。只是每驱动一次,要耗费不少的灵力罢了。
然而云之幽身为一名炼丹师,又有不少奇遇,身家本就不菲,又是个周全谨慎的性格,类似回灵丹这类丹药早就备下了不少,再加上她强横的肉身素质,更是能支撑连续相当长一段时间的瞬移。
因此,对云之幽而言,无论是在灵力还是体力的消耗上,即便是中长期的逃亡都能对付。
只是,一般修士结丹时大都在两百岁左右,而云之幽却在百岁出头便一次结丹成功,天赋虽好,却到底少了些岁月的沉淀积累,许多金丹期实用的术法都没学好,甚至跟自身法宝的磨合都不够,在打斗时就相对吃亏一些。
更遑论这隆英已然金丹后期了,海族寿数似乎比人族天然又要稍长一点。他的年纪恐怕是云之幽的三倍以上,瞧这战时应对反应,举重若轻,甚至连本命法宝都没放出来。
云之幽在他再次避开时皱了皱眉,便果断地驱动掌心白鳞,一个闪身遁出了电网之外。
隆英这次终于看清了她的动作。
海水往上,那人族少女身影只几个闪动,便逐渐消失在眼帘中。
以他身怀绝顶遁术的经验,这个身法比起自己的只强不弱。
隆英微微一怔,便反应过来,眸光刹那极亮:“虚空鳞!果然是虚空鳞!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啊!哈哈哈哈”
紧接着,海底骤然爆发一声轰鸣。
大片水流仿佛龙卷一般将隆英裹在其内,电流如织,他乘在其中,以一个匪夷所思的速度追了上去。
银沙村。
一道遁光突然自水中冲天而起,不带停顿地向北方疾飞而去。
众蓝鳞族人停下手中活计,偏头疑惑地看着这一幕,还没带思考出什么来,只见前方海面中间忽然深陷下去一个巨大水坑,紧接着,一道浑身交织着电网的水龙出渊,水龙之上,隐约似有一额顶三角的影子凌空而立。
这一方天地霎时间黑云低沉,风呼海嚎,大量的水汽若水雹般砸落下来。
感觉到脚下微微发麻的海水,仿佛有巨大的吸力在将他向深渊拉近一般,正在海边玩儿沙子的利达两腮微微阖动,害怕得哇哇哭了起来。
伊玛连忙跑过来将他一把托起,扛在肩上向村内跑去。
身为海族人,对海水的危险感知更为敏锐。
那些大人们发怒的时候,对于他们普通的海族平民而言,海里就会比岸上更为危险。
这个世界的规则,永远掌握在强者手中。这一点,无论对于海族还是人族,都不例外。
伊玛刚跑出没两步,便感觉身子骤然一僵,脚下仿佛石化了般,再也迈不动步子了。
“西拉,刚刚那只人族,往哪里去了?”一道低沉的嗓音掠过后颈,传入耳中。
西拉也是来自古老的海族语,是海族内对弱小、无能之辈的蔑称,不分性别,但多指男性。
隆英面无表情地看着身前这只蝼蚁般弱小的近海蓝鳞族人,用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淡淡问道。
说着,他将右手上刚刚提出来的狄特垃圾般“啪嗒”往地上一丢。
杀掉这名蓝鳞族修士对他而言不过举手之间,但留他活着或许还有些用处,所以他刚才冲出来的时候对那些被他波及到且向他呼救的白鳞族人一丝眼色都没有施与,却独独拎了这人出来。
可刚冲出来,却发现失去了那只人族的气息。
想来是有什么隐匿术法,居然能瞒过自己的探查,隆英不由又对其高看了一眼。
他惊怒之下,随手抓了名蓝鳞族西拉,本以为能立马得到毕恭毕敬的回应,谁料那名西拉竟望着他脚下的狄特,面色悲怒交加地大叫了声:“狄特爷爷!”
随即颤抖着唇瞪着他:“你、你大人,你把狄特爷爷怎么了?”
伊玛这一惊叫,他肩膀上的小胖子也扑腾着短手挣扎着向下一跃,一边呜呜哇哇哭着迈开小胖腿冲过去一边视死如归地紧紧闭着被泪水和眼屎给糊住的眼睛强打起勇气去推地上躺着的男人:“狄特爷爷!狄特爷爷!别睡了快跑!坏人来了!”
看着眼前这不合逻辑的一幕,隆英眼皮跳了跳,随后眸光一厉,一掌就对着利达拍下。
“小利达,小心!”
伊玛扑过去,只觉脑内轰然一响,随即便不省人事了。
“哼!西拉!”
隆英再不耐烦跟他们浪费时间,随手又抓了一名蓝鳞族人,粗暴地搜完魂后,向北方追了过去。
海边,小利达摸到一手温热,吓得哭声更响。
伊玛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一直瞪着眼睛看着他?
他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村里的大家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来哄他逗他,他们渐渐围拢过来,每个人眼眶里都衔着泪,稀稀疏疏的啜泣声逐渐变大,最后散成一片哭嚎。不论是六岁、十六岁还是六十岁,都哭得像个孩子般有声而无力。
海面恢复平静,天色仍旧湛蓝,极目望去,海空浩渺。在这样的天地间,一个弱小族群的无助显得那样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