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家,太败家了!
郝老歪看着饭店里喝了半瓶的五粮液脑瓜子都疼,他恨不得把桌面上冒着滚滚热气的红油锅直接泼老赖脸上,那给气的:“谁让你点五粮液了?”
“啊!”
大个子郝老歪像是把小学生给顶在了墙上一样在包间里冲着老赖怒吼,这个月刑警队还剩多少经费他心知肚明啊,照这么下去,人吃马喂的恐怕连月底都熬不到,队里好几张油卡都见底了。
老赖一脸发懵,他以为自己是戴罪立功,为梁城破了个大案,谁知道这刑警队队长竟然心疼吃饭这俩钱:“不是您老说的要装阔么……”
“装,重点是装,谁让你真摆阔了?”
正呵斥的时候,服务员进来了,很客气的说道:“哪位买下单,一共一千六百十二,零头抹了,给一千六就行。”
郝老歪像是怒吼的狮子一样回头:“吃完了吗?”
他伸出手指颤悠悠的指着基本满桌子没怎么动过的东西:“吃完了吗就买单?”
服务员也吓傻了,赶紧撤了出去。
“楼下几个人?”
郝老歪拽出对讲机喊了一句,片刻后,小六子回应:“四个。”
“都上来。”
“老郝,出事了?”
“出什么事,吃饭!”
饭店经理都没见过这架势,好家伙,一桌饭菜还带吃二茬的,这四五个膀大腰圆的刑警进了包间以后连话也不说,甩开腮帮子就造,风卷残云一般将桌子上没来得及涮的肉、虾滑、蔬菜扫的溜干净儿。
这也不怪老郝,以前陈达还是刑警队长的时候,他没管过经费,只知道油卡里没钱了就甩给陈队长,人家转个身就像贷了款一样把充满钱的油卡拿了回来。到了自己这儿,那可算是要了亲命,每个月的经费一下来,他就得把钱掰成两半花,只要花超了就得自己忍着。有一次实在忍不住了,老郝舔着脸去了市局,到了局长办公室范海涛就俩字:“没有。”
那把老郝气的,张嘴就问:“为啥陈达要钱就有,我要钱就没有?”
范海涛也不瞒着:“咋的?觉着陈达是我儿子,我护短啊?行,既然你问了,我就跟你说说。”
“陈达在的时候,刑警队单年度重案破案率拿过100%的成绩,凡是往检察院报的案子没有过逾期,整个刑警队没有任何纰漏,我年年去省厅接受表彰,还去了北京公安厅领奖。还真别说陈达要钱,就算是要命也得给,因为我心里清楚这钱干什么花了。”
“你呢?”
“当刑警队长才多长时间?检察院打电话投诉了三回了,只要碰上大案子,每次都逾期,连个文件都整理不明白,你跟我聊什么加经费的事?”
“要不是陈达帮着你破案,这段期间梁城出现的重案要案,哪个你能拿的下来?”
“老实儿眯着我也就不搭理你了,知道你不是这块料,为了应急才赶鸭子上架,现在可好,闹到这儿来了,你们家啊?你还想干啥,是不是还想把鞋脱了上炕啊!”
那把郝勇给臊的,转身就打局长办公室里出来了,从那儿开始,不管多困难,没蹬过范局长办公室的门,就为了一口气,硬是熬到了现在。
其实范海涛也不是看不上郝勇,原来他甚至还觉着这个傻大个有点直白的可爱,但,那是郝老歪没担责任的情况下,他一坐上刑警队队长的位置,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简直是干啥啥不行。
刑警队是什么地方?
范海涛看着烂摊子一样的前精英单位能不生气么?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定要把许苍生调过来的原因,就算是得罪人,也得这么干。
当官就得狠、就得硬、就得有拿得出手的成绩,要么,趁早别干。
“老郝,大蛤蟆进了碧桂园。”
正吃了满头热汗的郝老歪一把抓起了桌面上的对讲机,嘴里含着块滚烫的豆腐问道:“梁城最贵的小区碧桂园?”
“没错,我亲眼看着他进去的。”
不应该才对啊,这林永海是个赌鬼,这辈子没什么积蓄,现在住的房子都是租的,他去碧桂园干什么?
小六子赶紧提醒道:“碧桂园不可能有牌局,前几天全市扫赌的时候咱们才清过一遍,那儿就没有黑场子。”
听到小六子的提醒,郝老歪赶紧问道:“那他去碧桂园干嘛?”
突然间,正在吃饭的所有人都放下了筷子,郝老歪起身就喊:“服务员,结账;小六子,把老赖送回拘留所;其他人,马上通知特警。”
“宗航,赶紧去碧桂园,我让大杨调监控查查这林永海到底进了几号楼。”
他们都想明白了,这碧桂园很可能就是申斯的藏身之处,否则刚得到消息的林永海绝没有可能在这个时候去一个自己根本不熟悉的小区。
这一下,全市的刑警都调动了起来,特警连车都准备好了在随时待命,打重庆火锅出来的郝老歪像是要毕其功于一役般如临大敌,他的尊严、他的委屈全在这申斯身上,能不能继续在刑警队抬起头来当个老爷们,就看这一回了!
……
当、当当。
碧桂园二号楼的四单元三楼楼道里,林永海站在了303这户人家的门口,用节奏感很强的敲击声敲响了房门后,在空无一人的情况下开始左右观察。
咔。
门锁打开了,在此之前没人问‘谁啊’,更没人在开门之后探出身来观看,可林永海直接推开了房门走进了房间,那房门像是彻底隔绝了一整个世界般轻轻关上,恨不得一点声响都不发出来。
昏暗的房间里没有开灯,一个略显健壮、皮肤黝黑的男人倒握着一把水果刀站在门口说了句:“舅。”
“赶紧把刀放下吧,没人跟着我。”
林永海进屋后看着自己这个外甥拎着刀,多多少少还是哆嗦了一下,那越来越长已经完全盖住眼睛的头发让人看不出他的表情,源自心底的愧疚更令这个家伙对杀人不眨眼的申斯产生了恐惧。
申斯把刀顺手轻放在茶几上,这才令林永海放下心来。
“我妈怎么样了?”申斯问了一句。
别说,他还真带点影视剧里杀手的劲儿,不苟言笑、面容冷峻,还有与生俱来的孤独感和多年流浪产生的洒脱浑然一体。
“别提了。”林永海没说实话,他说不了实话,真要把实话说出来,估计连这个屋都出不去:“医院说了,得换肾,但毕竟年纪大了,需要很周密的准备才能决定,所以,医院的打算是先会诊,然后给结论,根据咱们的经济状况决定治疗方向。”
申斯有点听不下去了:“什么意思?”
“什么叫根据经济状况决定治疗方向?雇你要孔祥春命的人没给钱吗?”
他‘腾’一下站了起来,凶神恶煞的模样像是全身冒起了杀气。
“你急什么啊。”林永海安抚着说道:“你妈得的那不叫小病,那叫尿毒症,说治好就能治好啊?”
“再说了,你杀了孔祥春的钱,人家敢一次性给我么?我是什么人?在公安局挂号的人,真要是账户里一下多了那么多钱,不得被调查啊?”
“孔祥春的命,就值一百万,这钱洗完了回到手里,最多就剩下五十万,你觉着这些钱能应付换肾么?”
林永海在绞尽脑汁的往回拉话头,想尽一切办法希望将话题拽到自己想要说的上面,这一秒,申斯却低着头望向了他,那发丝间透露出的寒光吓了大蛤蟆一跳:“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良久后,眼中的寒光逐渐消失,申斯皱眉问道:“舅,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出门之前碰到了个朋友,他的老板打算出五百万买一条命,我觉着吧……”
“什么朋友?”申斯都没打算让他说完。
林永海顺着话茬说道:“号子里的朋友,现在发达了,专门给梁城的各路老板平事。”
申斯慢慢走到了林永海身旁,将杀人的手搭在了他的肩头说道:“舅,我这条命,是给我妈换救命钱的,这一点你知道么?”
“当然知道。”
申斯摇摇头,在窗帘钱看着窗外无论怎么努力也照射不进来的阳光说道:“钱,对我来说没有意义,谁死谁活着对我来说也没有意义,只要在手术的时候,有人能在医院里交足费用,出院后不至于为了疗养费让我父亲奔波,梁城多死一个少死一个我不在乎。”
林永海回头看了申斯一眼,他怎么总觉得今天这小子说的话好像有其他含义。
“让你那个朋友来我这谈谈吧,我得见见这个人才放心。”申斯站在窗帘后将双手插入裤子口袋不说话了。
林永海还想劝一句:“你现在的身份……”
“没关系的,去吧,把他带来。”
林永海再也没看见过申斯的脸,却脚步飞快的转身走向门口,关上了房门,迫不及待的在楼道里就掏出了手机:“喂?”
……
“停车!”
正往拘留所押送人犯的小六子让司机一脚刹车将车辆停靠在了路边,打口袋里掏出不断震动的手机冲着老赖说道:“你把我手机号给谁了?”
老赖赶紧说道:“只给了大蛤蟆,不是你们让给的么……”
“接电话,不管他说什么都答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