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斗已结束很久，老伯在原地停留了很久。

月光照射在他的头发之上，那乌黑的发丝隐隐掺杂着些许银白。

原来他已和寻常老人一样渐渐衰老。

当孙剑死的时候，他便开始衰老了，已不在是那威武的雄狮。

只是他把这衰老隐藏得很好，从没人能够发现。

但此刻已经有人发现，那便是隐藏在他背后洞穴的孟星魂。

此刻的老伯和寻常老人没有两样，想来一旦突然出手，也一定和对付寻常老人一样。

孟星魂很清楚的知道，现在是老伯最脆弱的时候，这是刺杀最好的机会。

可他没有动手。

他更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他决不能杀害老伯，杀害小蝶的父亲。

花丛沙沙做响，他已走出洞穴，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老伯身前。

老伯没有意外，也没用一丝惊讶，只是冷冷地盯着孟星魂，仿佛要看穿他的心。

老伯说道：“你隐藏了很久，一直试图寻找最佳的刺杀时机，可为何此刻却突然主动现身，甚至眼神中连一丝杀气都没有？”

孟星魂眼睛剧烈的收缩，老伯竟然知道他藏身此地，如果他一旦偷袭死的只会是自己。

他低估了老伯。任何人都不该低估老伯。

叶翔说得很对，没人能刺杀老伯，能杀死他的只有老伯自己。

孟星魂目中不禁露出敬佩之意，才长叹了一口气，道：“你知道我是来杀你的，却仍不设下防备？”

老伯点点头。

孟星魂道：“因为你知道，我杀不死你？”

老伯笑了笑，道：“如果是往日当你踏足孙府的时候便会死在乱刀之下，可现在不同，因为我想生擒你，像你这样的人只有我才有把握生擒你。”

他又道：“最近我很缺人手，尤其是你这样的人，你既然能为别人去刺杀我，也一定能够为我去刺杀别人，连我都敢杀的人一定很有胆子，真正有胆子的人并不多。”

孟星魂道：“你想收买我？”

老伯道：“别人能买到，我也能买到，更何况我的价钱只会比别人更高。”

孟星魂道：“那你可知道是谁让我去杀你的？”

老伯意味深长的道：“我知道得比你想象的多。”

孟屋魂道“你既然知道，还让那叛徒活着？“

老伯道：“他活着比死有用。“

孟星魂道：“有什么用?背叛你吗？“

老伯道：“他的一举一动皆在我的掌控之中，他的背叛在我眼里只是个笑话，我不怕他背叛，就像我并不畏惧你的刺杀一样。”

他目中带着残酷的笑意缓缓接着道：“当然他已露出獠牙，就算是我也容他不得。“

盂星瑰凝视着他，长叹了一声，道：“我终于相信了一件事。”

老伯道：“什么事？”

孟星魂道：“你如今有这般地位，靠的并不是运气，能活到今天，也不是运气。”

老伯微笑道：“所以你才会向我投诚。”

孟星魂道：“你以为我这么做是为了投靠你？”

老伯道：“你不是？”

孟星魂道：“不是！”

老伯这才觉得有些意外，道：“那你背叛他又因为什么？”

孟星魂道：“因为小蝶。”

孟星魂又道：“我绝不会杀害他的父亲。”

笑容凝结，老伯的脸色冷若霜寒，他握紧了拳头，历声道：“小蝶是我的女儿，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孟星魂抬起头，突然看到一张冰冷可怕的脸庞。

孟星魂并没有畏惧，接着道：“我们已私定终身，我爱她，愿为她做任何事。”

老伯忽然一把揪住他，厉声道：“那么我就要你为她死！”

孟星魂道：“我不能死，因为我要为她活着，我也要她为我活着，你若杀了我一定会后悔的！”

老伯逼视着他的眼睛，额上已因愤怒而暴出青筋，说道：“后悔？我杀人从不后悔！”

孟星魂的眼睛真诚而无惧，也许就是因为真诚，所以无惧：“你已没有儿子，她已是你唯一的骨血。”

老伯大怒道：“你在威胁我？”

孟星魂道：“不，我只是觉得你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老伯道：“你已认识她很久？”

孟星魂道：“不久。”

老伯道：“你知不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孟星魂道：“无论她是个怎么样的人都一样。”

老伯道：“她以前……”

孟星魂打断了他的话，道：“她以前的遭遇愈悲惨，以后我就会对她愈好，何况，以前的事都已过去，我根本就不想知道。”

老伯的手忽然放开，目中的怒意也消失。

他看来仿佛老了很多，黯然道：“你说得不错，我已经没有儿子，她已是我唯一骨血……”

老伯的眼中露出痛苦的神色，道：“前些年我将她赶出家门，可我只是在斗气，怨她隐瞒那人的身份。”

孟星魂道：“也许她有不能说的苦衷，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老伯又沉默了很久，忽然道：“这么年她活得怎样？”

孟星魂道：“这些年她并不好过，也许是因为她是你女儿，所以才勉强没有倒下。”

老伯忽然直直盯着他，道：“你真能让她好好活下去？”

孟星魂道：“我一定尽力去做。”

老伯长长叹息一声，黯然道：“也许我真的老了，只有老人才会心肠变软。”

他抬头看着孟星魂，目光渐渐变得温暖。

他看得出来，这眼前的少年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只要说出了口，就一定能够实现。

他仿佛已从这少年身上看到一丝希望。

“我毕竟有个女儿，还有下一代……”

他忽然紧紧握住孟星魂的手，道：“你若真的要她，我就将她交给你，但……。”

孟星魂忍不住道：“只是什么？”

他已经哽咽，老伯的这番话，让他的热血直冲，热泪已是夺眶而出。

“但是，我希望你能带她远离这里，离得越远越好！”

老伯的脸色变得非常沉重，他又继续说道：“这的情况已经危险，我并不想牵连你们。”

孟星魂忍不住道：“那你和万鹏王的博弈……”

老伯的目光忽然便得很远，道：“这场争斗我已筹划很久，仍有许多底牌你不用担心，可你们不同。”

老伯又道：“她是不是在等你？”

孟星魂点了点头。

老伯道：“那你快去吧，莫让她等得太急。”

……

叶翔败退之时，陆漫天已明白一件事。

那便是他的计划已注定失败。

当明白这一点的时候他已悄悄离开。

离开不是为了苟活，而是为了寻一个体面的死法。

当老伯秋后算账派人闯进他房间时，正发现他在吊着。

不是站着，不是坐着，而是吊着。

身体已经全身冰冷。

他随身携带的铁胆摆在桌上，而桌上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凌乱的写着五个字。

“你不死，我死！”

老伯沉声说道：“厚葬了他，虽然他背叛了我，但他终归是我的朋友。”

陆漫天的生命已经逝去，连同他的野心一起逝去。

……

天亮了。

黑暗无论多么长，总有天亮的时候。

清晨的太阳，新鲜得就像是刚摘下的草莓。风吹在人身上，令人觉得懒洋洋的，仿佛又到了春天。

孟星魂的心激动得快飞起来了，他只感觉自己如朝阳一样新鲜，和风一样自由。

他拉着小蝶的手，几乎想大声地呐喊。

黑夜已经过去，

一切灾难，疲惫，痛苦，也过去了。

现在，太阳在他的头上，小蝶倚在他肩上，整个世界都属于他们了。

“你要带我去哪？”

“我们去海边。”

“你见过海吗？”

“我在梦里见过，蓝蓝的天，洁白的云，一望无际的蔚蓝色大海。”

“那我们就去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