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觉得何某应当称姑娘为华容千珏呢,还是——七夜魔君呢?”
何亦似笑非笑地看着身后一脸没事的人样的华容千珏,语出惊人。然而华容千珏却不解的歪了一下头,眼中皆是茫然:“师父?”
“何某面前还想装傻,姑娘可觉得何某好欺负?”何亦笑容不减,手中一翻,二指夹着一枚黑子就往华容千珏眉心贴去,“再不出来何某斩了你便是。”
华容千珏偏头躲过那一枚黑子,语气徒然一变:“你这小郎君倒是不讨人喜欢,就算垂涎奴家也不必如此逼迫吧,奴家依你就是了~”
待华容千珏转过头来,又成了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只是她与先前的华容千珏差距更甚,只道是
媚眼如丝倾人国,绾丝如雪写风月。
一颦一笑谪仙垂,烽火诸戏祸红尘。
华容千珏,不,应是七夜晃一开口就带了令人刹那间倾倒的魔力,闻之而迷醉:“既然都发现奴家了,不如趁良辰美景度春辰,与奴家一尽欢愉。”
然而这幅娇媚的妖艳姿态并不能影响何亦,他依旧不为所动,淡淡地说:“收了你那副姿态,何某敬您是个前辈,还望好好说话。”
“弈剑门门主还是这幅德行,生怕美人沾了身,乱了自己道心。你师父是这样,你还是这样。”
何亦笑了笑,自顾自地往前走去:“倒不是怕了美人沾身,而是早已对前辈威名有所耳闻,不得不防而已。”
“哦~说来听听?”
七夜见方才那副模样也没作用,索性收了功夫,一蹦一跳地凑在何亦身边,侧身以听。
“家师自何某幼时便常说,这世间涉了大道的亦不止弈剑门。神冥有一妖女名七夜,无师自通涉了大道。
世间难得一道友,可惜这位妖女仗着自自己尘世无敌手,凭借美貌祸乱红尘,不得不出山斩了这妖女,将其神魂带回问冢塔镇下。”
说罢,何亦在问冢塔下止步,转身看着七夜。七夜娇笑一声:“奴家就猜到那呆子定然是这么说的,既然如此,小郎君还敢挡着奴家?”
何亦脸上浮现淡淡笑意,对她的威胁依旧不以为意:“前辈仅存一神魂,纵使是神仙人物,当下何某也踏入了弈境,未尝不可一剑斩了。”
何亦用最平淡的口吻说出了自己师父青度也会为之震惊的事,年才37,就已经超脱于凡人。七夜闻言也惊讶地挑了挑眉:
“没想到小郎君天赋如此出色,倒是能让你师父高兴一会儿了。”
“家师早已仙逝,却是看不见了。”
“那家伙也能死?!”
何亦轻叹一声,怀中的黑子隐隐发热。他神情此刻也多了一丝萧然:“天势如此罢了……终究是逃不过。家师如此,前辈如此,何某亦如此。”
七夜难得地沉默下来,一心向大道,奈何大道不容人。看到同道为天势所迫不得不身陨,亦有兔死狐悲之感。
“前辈还留着千珏的神魂吧。”
何亦话是疑问,语气却是陈述句。
“小郎君这也能算到?”
何亦摇摇头:“何某不才,既知天势不可逆,前辈也定有所感。借躯重生本就有违天和,若是此时再抹去原主人神魂,前辈也得身死道消。”
他将一子交于七夜手中,深色郑重地开口:“前辈既然借躯重生,何某也不会不通人情再将前辈镇回去。此子还请前辈收好。”
“这是什么?”
何亦指了指天,摇头不语。七夜看了看天,机智地放弃了这个话题,只是贴身收好,又问何亦:“小郎君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何亦叹了一口气:“千珏容易被夺舍,也是命之所致。还请前辈分清主次,偶尔出来可以,客夺主权恐怕……”
“啧,奴家晓得了。”
七夜不乐意地咂了一下嘴,心知何亦也没有说假话。七夜转身欲走,何亦又在背后喊住了她:“前辈请留步,还有一件事。”
七夜没好气地开口:“你是哪来的长舌妇,这么啰嗦,快点说。”
“浔儿神魂特殊,与他相处对前辈裨益颇多。只是浔儿元阳气恐怕是前辈消受不住的,还请前辈克制。
此外——玖儿天生通透剑心,赤子之态,是何某预定的弈剑门传人,希望前辈情劫上能留手,给何某一个面子。”
七夜娇媚地翻了一个白眼,这次是转身干净利索地走了,生怕何亦再来一句:“道友请留步,还有一件事。”
何亦站在塔前,默默看着七夜离开。不一会,七夜想到什么,突然又折返回来,她好奇地打量了一眼何亦的下体:
“小郎君,奴家问个事儿。我看你身无阳气,华容家那小妹妹对你有意思,你也不为所动,难不成——”
“何某成道时,就已经斩去了情根,此后再无男女之分。”
七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神情有些古怪。她想象了一下那副情景,就算身为女人也能感觉到那样得多痛苦。七夜瞬间肃然起敬:“小郎君是个狠人!比皇宫里那些死太监强多了。”
何亦轻轻摇了摇头:“只是一心向道罢了。”
七夜也不愿意与何亦这种狠人多待,他是一心向道圣人风,七夜这种人能被他身上所带的势逼到死。
这次何亦看着七夜真正的离去之后,转身踏入了塔内。问冢塔自然不是单单一个镇压七夜的地方,随何亦踏入,另一副洞天出现在塔内。
看似是鸟语花香的情景,天空中翱翔的飞鹰翅膀张开,乘着风静止在空中。河里小小的波浪保持着腾涌的模样,静止在了原地。一草一木,一花一树,山川河流,飞禽走兽,皆静止在了某一刻。
何亦踏上木拱桥,低头往水,水面如镜,照出他过去少年风发的一生,天穹如画,映现他成为弈剑门门主之后不甚有新意的生活。
何亦对着山上遥遥一拜,轻声低语:“师父,天下又要乱了。徒儿是弈剑门弟子,自然会定下天下大势,再创百年太平。”
他将怀中黑子皆投入水中,棋子落入水中,没有掀起一丝动静。何亦不再是别人面前那副温和的样子,望舒剑随念而动,猛的一剑往天穹上斩去。
“但弟子也绝不会坐视弈剑门就如此一代一代为天下黎民百姓牺牲,每过百年周而复始。”何亦掷地有声,眼中满是决意。
他双目越过这洞天,放到了何浔身上。何亦的表情突然又柔和下来:“弟子有幸能见到生而知之者,若是浔儿,在天下太平后一定能打破这天势桎梏。”
洞天内似有惊雷,为何亦的话惊动。洞天刹那间支离破碎,将何亦排斥回问冢塔内。
何亦淡淡地笑了笑,又恢复了那副温和的模样。他轻声呢喃,是对自己说,也是对方才的洞天说:
“该变天了。”
塔外的天空已经乌云密布,一声惊雷炸响,落下了瓢泼大雨。
坐在屋内的何浔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他揉揉鼻子,纳闷地看着屋外:“这天怎么说变就变,这就下雨了。”
七夜听到雷声,吓了一跳,她心有余悸地回望问冢塔一眼:“那呆子的徒弟,不会是疯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