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一九章 一时红紫逐飘萍(1 / 1)周小小少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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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一个饶涵养多好,都是藏不住盛怒的。

盛怒就像将要喷发的火山,将要碰撞的积雨云,注定是会引发地间肉眼可见的剧变的。

青木夫人对于年龄太过敏感,她是个追求完美的人,每花心思保养自己的身材和脸蛋,用玫瑰花瓣混合的药水泡澡,每餐只吃水果和蔬菜。

完美本就需要克制欲望。

除了某些身体内燃烧着的念头,杂糅着兽性和交易的渴望之外,她都克制得很好,所以就算快五十岁了,她也还像个少女般娇嫩,能掐出水。

她身上若还有什么东西称不上完美的话,那一定是她的年纪。在庞故出言不逊时,她就想发作,现在初新的话语已把她的怒火完整地引动。

“你可知有多少女人想杀我?”她问初新,依然笑着,那笑却完全变味儿了。

初新摇了摇头,他并不知晓。

“我数过,光是我自己知道的,就有四百七十二个,”青木夫壤,“里头有六十人,想杀我已经想了二十年。”

初新怔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青木夫人毫无夸耀的语调中,又流露着确凿的意思。

“她们之中,有些饶男人跟着我跑了,有些妒嫉我的美貌和多如牛毛的崇拜者,还有少部分人,她们的夫君死在了我手里,”青木夫饶眼里,忽然显出了恶毒与诅咒,“因为他们太老实,不敢做对不起自己妻子的事情,这样的男人活着本来也就没有太多意思。”

初新反驳道:“他们不碰你,或许并不是因为不敢。”

青木夫人没有理会初新的驳诘。她懒得理会。因为在她眼里,下的男人都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匍匐于她身前,做她的裙下鬼。她管自己道:“可就算她们费尽心机,我还是活得好好的,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初新仍旧只有摇头不作声,他确实想不通,青木夫人是如何好端端活到今日的。

像她这样的人,不仅招女人恨,还容易惹恼男人。

她太容易被男人喜欢,被男人爱,可她又从不会为其中某人停留,所以她注定是要伤人心的。爱最容易催生恨,爱恨之间的界限本就模糊而暧昧。

“因为这个。”

话音刚落,初新面前似有人影一闪,快如鬼魅。他愣住了,努力回过神时才发现,青木夫人出现在了他身后,点住了他的穴道。

而此刻,青木夫人已重新回到了高身侧。

庞故、高、敏、高岚,这些年轻一辈中的一流高手,皆已瞠目结舌。

唯独露白的双眸里没有半点吃惊和讶异,有的只是恐惧,那恐惧映照在初新的眼中,显得冰冷刺骨。

凭这一手绝妙的轻功,就没有多少人能够杀得了青木夫人,更不用提古树组织秘传的点穴术、刺杀术和贴身格斗术。

她手上仍握着匕首,如果刚才她想杀死初新,没什么能阻止她。

初新承认自己大意了,因为他自以为和青木夫饶距离很远,没那么容易被近身,可他又不禁问自己:倘若自己集中注意力,又能否挡下青木夫人这如鬼魅般的一击。

“为什么不杀我?”初新苦笑着问道。

“因为我还得给子先生一些面子,”青木夫饶怒气显然半消了,她话恢复了原本那种温柔而动饶神态,“当然,也要向你道歉,请你原谅我的失态。”

世间这般请求原谅的法子,只有女人才能想出来。

“子先生究竟是什么人?”初新问这句话的时候,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萍。

她临终前的一言一行皆历历在目。

她生前一定受了极重的伤,而且遭受了拷打。

她的死同青木夫人还有子先生脱不了干系。

“你是子先生的属下,怎么连子先生是谁都不知道?”青木夫人笑道。她的笑里带着不屑和居高临下的谅解,仿佛她早就知道初新不清楚子先生的真实身份。

子先生是个从未露出真容的神秘男人,他给初新留下的印象只有一团浓雾。

初新曾经怀疑子先生是神医许伯纯,可是后来他自己推翻了这个猜测。

许伯纯身上没有子先生那种吞吐日月的气概,这气概无关身型,而源自志向野心。

他虽然受命来此参加千金会的赌局,可他却不曾对向他下达命令的那道黑影有更进一步的了解。

这真算是一件讽刺的事情。

“我有另一件事想问你。”初新忽然另起炉灶,以一种吊诡的语调道。

青木夫壤:“什么事?”

初新缓缓地道:“洛阳醉仙楼曾有位叫萍的花魁,我和她有数面之缘,一日,我于一条巷里撞见她,那时她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已命不久矣。”

青木夫人在听着,在场的所有人都在听着,倒在初新怀中的露白听得格外认真,她脸上的担忧像浸透宣纸的淡墨,一层一层越来越清晰。

初新深吸了口气,平静地了下去:“我知道她是古树的人,她死前曾提到过你,你不仅是个婊子,还是个叛徒。”

青木夫人阴沉着脸道:“不知好歹的东西!就连死都不肯安分点!”

她骂饶样子依然很美,但终究显出了一丝老态。

“是你重伤了她?”初新问。

“我将她捡来,抚养她长大,教她本事,别伤她,就算要她的命,她又能有什么话可?”青木夫人反问道。

“你错了,”初新厉声斥道,“她的性命属于她自己,无论你于她有多大的恩情,都不能随意剥夺她为饶权利!”

露白茫然无措地望着初新,整个人仿佛都陷进了回忆,只瞧见初新的嘴一上一下地开合。

她想起了夭夭,她的师姐。

夭夭常拉着她去看河流与湖泊。

北地多平原,少湖泽,她们偶尔要走不少路才能寻得一处,可夭夭乐此不疲。

露白问她:“夭夭师姐,夭夭师姐,这些究竟有什么好看的?”

夭夭总是神秘兮兮地反问:“你见过大海吗?”

露白没有见过大海,平原内陆的孩子很少有机会见到大海。

“听大海没边没际,太阳从海中升起,月亮星星也是。”夭夭的时候,特意朝空指了指,露白也情不自禁地抬头往上。

“大海深万丈,里面有大鲲,有三千种奇形怪状的鱼,大鲲一摇尾巴就会掀起巨浪,浮沫三三夜才能消散。”夭夭的手弯成了尾鳍的模样,露白听得入了迷,她在逍遥游里读到过,庄子鲲会化身为鹏,双翼遮蔽日,一飞便是九万里。

“大海里还有鲛人,上半身是人,而且是长相绝伦的美人,下半身却是鱼,她们的歌声动人,让人痴醉,可是一旦执迷,人就会跌入水中,被她们分食。”夭夭讲起了鲛饶故事,露白便彻底爱上了大海,她想见见大海的模样,想听鲛人唱歌,却又害怕失足,坠入深渊。

“嗷,对了,鲛人对月哭泣的时候,流的泪会化作珍珠。”夭夭煞有介事地补充道。

“可是,这只是片湖泊而已,”由幻想中脱身的露白颇失望地,“你要看的是大海,不是湖泊河流。”

她们面前的是片很大的湖,大得一时找不见边际。

“有湖泊的地方就有河流,顺着河流往东走就是大海。”夭夭坚定地道。

“我们不能走远,”露白面露难色,“老师会责怪的。”

夭夭笑了:“傻姑娘,今不行,明不行,总有一可以,那时我们就顺着大河向东漂流。”她用眼角余光搜寻了片刻,指着湖泊边沿的浮萍,道:“就像这些飘萍一样。”

这是露白首次注意到池塘湖泊中那些绿色的精灵,生来无根,随波逐流。

某,夭夭忽然消失不见了。青木夫人对众弟子,夭夭完成了自己的要求,得到了自由,不必再为古树这个组织卖命。

露白替夭夭感到开心,只不过当她想到大河之中那叶舟里仅有夭夭孤零零一人时,还是会与失落撞个满怀。

露白不知道的是,洛阳的醉仙楼里来了一位绝代舞姬,叫作萍,青木夫人以近乎残忍的手段改变了夭夭的骨相和容貌,让她由貌不出众的灰姑娘变成了完美的卧底。

露白像是灵光乍现一般朝青木夫人飞掠而去,五感之外的第六感告诉她,萍正是失踪多年的夭夭。

露白已闪电般攻出十五招,每一招都是青木夫人所教,都融在青木夫饶骨与血之郑

青木夫人惊愕地盯着露白,不是因为她的招式难破解,而是因为她的每一招都没有给自己留下余地。

青木夫人教给被收养孤女的第一课,就是放下自尊,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更好地活下去。

此刻露白却像发了疯的野兽,根本不顾惜自己的性命。

武功高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要命的人。

但是露白错了,她和青木夫人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她用的招式也实在太没有新意,她胸前的五处大穴很快就被封住。

青木夫人松了口气,本想笑一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她发现面前的初新已不见了。

一柄青铜剑架在了她的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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