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灿灿,最后一抹夕阳都隐没在黑色的罩子里面,天彻底黑了下来。海面上,水波粼粼,远处的灯光忽明忽暗,浪潮拍打着海岸边的锁链,锁链撞击着坚固的地基,发出沉闷的声音,像是大海在叹息着什么。
那一艘孤舟,船头上似乎站了一个人,昏黄的油灯摇曳着,船速不缓不慢,平稳地行驶在这波涛汹涌之间。
海岸边有位老者,花白的胡子,脸上全是疙瘩,可怕得很,佝偻着腰。他满目疮痍,蹙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近那座灯塔。似乎,这个冬天过去了,他也要跟着去了,被埋葬在春天里。
他咳了咳,身子抖擞得厉害,一颤一颤的,右手手上提着一个篮子,左手打着手电同。
只见他慢悠悠地举起左手的手电筒,朝着灯塔的观望台摇晃了几下。
当下的海风十分凌冽,冻得老人又开始咳嗽了起来,他艰难地又举起了手电筒,那咳嗽声没有停下来,越来越激烈,连同右手的篮子也差点拿不稳了。
这把岁数了,命不久矣。人老了,就像是那枯萎的井一样,干涸的那天,周围的人扔到井底的永远是石块,他们永远不会记得需要水的时候,从他的身上汲取。对他永远只有索取,没有给予。干涸那天自然是落井下石的那天。
老人颤巍巍地开口,声音喑哑难听得像是拉断弦的二胡,难听的要死,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着:“瘦猴,饭来了。”
高高的灯台上点着的灯,给归航的和归不了航的渔船都给了方向,在茫茫的大海上,那些失了方向的渔船,灯塔是他们唯一的希望。灯塔在,他们无论航行到哪里,都能找到回家的方向,那是下海人的指路明灯。
没一会,那亮着灯的观望台,有一个瘦小的影子很快就从高处下来了,瘦得和猴子一样的男人熟练地从上面灯塔楼梯下来了,速度飞快,如履平地。
老李头喊他的时候,他正看着外面地大海,海面上的大雾四起,黑黢黢的,啥也看不到,果然这鬼天气,不仅仅是起雾,风也挂的厉害。他拢拢衣服,娴熟地从楼梯爬了下来。
他也不明白为啥老李头每次都喜欢打手电筒,明明在上面灯火通明完全都看不到他那微弱的手电筒的灯光,每次和他说不用带,非不听,今日说明日不带了。明日依旧,日复一日,瘦猴旧习惯了,也不再说什么了,其实他想说在上面他看不到他的手电的光亮,可每次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连同饭一起吃了下去。
毕竟,有些执着,是上了年纪了。
他终于从三十多米的高台下来了,饥肠辘辘。港口最近特别忙碌,每到这时候,领导总喜欢让他守灯塔,说是什么信得过他,其他人信不过。瘦猴在心里破口大骂道:还不是谁都不愿意和老李头接触,虽然老李头的确不讨喜,可也没让人厌烦。
他已经饿了许久,今日老李头送饭又迟到了,最近总是这样,难不成是年纪大了。总是忘事,瘦猴倒不觉得和老李头接触有什么,他们估计也是道听途说,老李头不像是那种会犯罪的人,人不可貌相这种事情应该是有的,但瘦猴宁可假装不知道。
饿了半天了,瘦猴迫不及待地接过篮子,有些不高兴地道:“老李头,我都要饿死了。你怎么那么晚才来。”
“年纪大了,手脚不利索了,脑筋也不好使囖。”老李头穿着单薄的外套,风一吹,他又开始像只虾米一样咳嗽了起来,弓起了腰。虽然语气有些不满,可瘦猴总归与他常打交道,也不与他计较,他蹲在台阶上,狼吞虎咽,嘴里的饭还没吞下去,囫囵吞咽着说:“下次早点来,我本来就瘦,在你手上我都瘦到皮包骨了都。”
老李头把手电筒打到灯塔的墙壁上,那光照亮了灯塔没有照到的地方,灯塔的光照到的射程很远,但那只是让海上的人得到希望,可是近处,只能说灯下是黑的。
老李头似乎是被海面上的什么东西吸引住了,虽然平时也是个怪人,话不多,脸上还遍布疤痕,看着也很渗人。老李头就是样子可怕了点,待人接物心底善良,只是沉默寡言少语。
听说年轻时候,老李头曾在海上的做海贼来着,杀人如麻,这些人手上不沾点人命都不可能的。
海贼出没在公海,就连政府有时候也对他们无可奈何,只要踏进了公海。那么他们并不会受限制于任何一个国家。
他们最海贼最初的信仰就是向往自由,向往财富,向往权利。这些才是他们在海上日夜飘荡的理由,也许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就是,他们在岸上是无家可归的亡命之徒。
似乎只有葬身鱼腹中,才是他们最后的归宿。可惜的是,他们曾经在心底最深处也是渴望上岸,渴望着脚踏在大陆,可惜双脚悬空,投身入了海洋,启航那天,便是终点。
但也有人说老李头是被拐上船的,老李头年轻的时候,是这里远近闻名的厨子,做的一手好菜,加上人长得十分眉清目秀。当时,海贼船靠岸在这边的时候,老李头就是在这边的港口承包了一个饭馆,专门做海鲜鱼类,他做的海鲜锅真是一绝,白葡萄酒配海鲜那是绝味啊,当时,就是这一酒香。吸引了饥肠辘辘正在上岸的海贼船。海贼船的船长是个很爱吃的人,海上的东西哪有他没有吃过,就唯独那一锅海鲜煮酒把他迷住了。就这样,无论海贼船出去多久都会回来一次。
当时这一带,活动着一群地痞流氓,总是很喜欢敲诈勒索。老李头本就长得眉清目秀,就是个拿菜刀的小伙,虽然长得秀气,可骨子里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
于是一来二去,不交保护费和孝敬那群地痞流氓。
终于有一天,趁着老李头外出,这群人来到店里一通乱砸。甚至,讲老李头那怀有身孕的老婆一通糟蹋了。
有几分姿势的老李头的老婆,跪着求那群人放过自己:“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肚子里还有孩子。”
“放了你,哼,你家那口子太不识相了。”地痞叼着香烟,歪着嘴角说道:“兄弟们,给我砸!”
有个肥头大耳的流氓看着面前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女人因为害怕颤抖的胸脯,高耸柔软,一颤一颤的,看的他直流口水。
他跑到带头的人那里说:“东哥,好久没碰女人了。”被喊作东哥的男人十分明白,蹙了一下眉头,这小子色心上来了,但还是允许了:“搞快点。”
死胖子一把抓住了女人拖进来后厨,衣服摩擦的撕裂开的声音,还有皮带扣子打开的声音。没多久传来女人的闷哼和男人的低吼。没多久,死胖子提着裤子出来了,他拿出一根烟。
“爽不爽?”又有小弟开始问。肥头大耳的胖子抽着烟吞云吐雾说道:“真他妈的爽,水多着呢。”
那些男人猴急地冲了进去,带头的东哥怒吼着:“一个一个来,别搞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完事了。躺在后厨地上的女人,双腿间流下了一摊血,慢慢地那血止不住,女人死死的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直到进货回来,已经是夜晚。老李头回来的时候,看见灯没有开,他喊了一声:“老婆怎么不开灯?”
没有人回应他,等他打开灯,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所有的餐椅都被看成木屑,地上全是碎了的锅碗瓢盆,他跑进来后厨。
发现躺在血泊里的老婆,她的双腿无法闭拢,赤露着身体,她爬不起来,在看到丈夫的时候,她似乎看到了希望,努力张大了嘴巴:“快,救救我们的孩子。”
“是谁干的。”老李头歇斯底里地哭喊着。他不用想,也知道是那群地痞流氓,就因为他联合这一带的商铺不交保护费,居然被如此报复。
那一晚,天空下起了倾盆大雨,大雨淋湿了老李头求救的去路。手术室门前,大夫足足抢救了好几个小时,无奈失血过多,抢救无效,大人和小孩都死亡。
“送来得太晚了,请节哀顺变。”医生对着眼前的老李头说。他的脸刷的就白了,他要报仇。
医院里,白炽灯特别刺眼,白晃晃的,他永远都忘记不了妻子那双求救的眼神。如果自己进货完早点回来,又或者那天妻子说要和他一起去被他拒绝了,是不是就不出现这样的事情。
雨一直下,港口的浪大的很,水涨得飞快。一艘海盗船被迫又要靠岸,还是那一艘。
果然在港口旁的小酒吧里面,老李头知道了东哥那群人,一群人正喝得醉醺醺,看见老李头进来。
那个肥头大耳的流氓还挑衅说道:“你老婆的滋味真不错。啧啧啧。”说完,那些人跟着笑了起来。
老李头拿出藏在身后的菜刀,手起刀落,胖子被割了喉,献血喷洒出来,溅了老李头一脸血。他似乎杀红了眼,像是杀鱼,开膛破肚,一刀毙命,没有一只鱼能够逃得过那把菜刀。
他们都死在了拿把刀下,陪酒的姑娘们吓傻了,“杀人了,杀人了。”四散逃开。
老李头本来就是回到了店里,煮了一锅拿手的酒香海鲜锅。这道菜成为招牌还是因为妻子很爱吃,所以他做到了极致。
如今人已不在了,他犯了命案,在劫难逃。
可是他不知道就是那一锅酒香海鲜锅,把他带离了那个地方,在潮水褪去的天明,他砍断了陆地上的双脚,生出了走在海面上的双脚。
当然,这些都是巷口的人传的,瘦猴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但愿是假的吧,不然一个人承受那么多痛苦,家破人亡,妻子,孩子都没有一个存活在世上,死于非命,多难受啊,瘦猴想。
具体是什么原因从海上回来,他到底是不是杀人如麻的海贼,这个不得而知,唯一能看到的是老李头一脸伤疤疙瘩,永远烙印在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以前就有来灯塔玩耍的孩童,在看到老李头时,大白天哭天喊地的,直呼有鬼,快跑,这也就是吓唬吓唬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无知孩童。
瘦猴一边扒拉着饭,一边打量着老李头在他的身上也已经看不到年轻时候那股做海贼的痕迹了,他就是一普通老头,还瘸了腿,无依无靠,孤苦伶仃,怪可怜的。
这只是个普普通通,疾病缠身,孤寡无助,即将驾鹤西归的老头子,瘦猴很快就吃完了饭菜,把篮子递给了老李头。
老李头接过饭盒的时候,忽然问了一句:“你方才站在高处,可有看到有一艘小船向灯塔方向来?“
瘦猴一听,奇了怪了,他赶忙说:“没有啊。”他一直就在高台那看着海上,除了黑黢黢,和一些白雾,啥都没有看见啊。
夜晚的风也越来越大,老李头直勾勾地看着瘦猴,瘦猴后背吓出了一身冷汗,有那么一瞬间,瘦猴有些相信老李头的确曾在海上干过那杀人不眨眼地勾当。似乎是没有不相信瘦猴,老李头拎起来篮子,拄着拐杖,一晃一晃,高低不齐地走出去几步路。
黑暗中,有一根星火点了起来,瘦猴狠狠地吸了一口,薄荷叶味道地香烟沁入心脾,可怎么也觉得是不得劲,也许是因为有心事吧,
老李头走出去几步,回头对正在抽咽的瘦猴说:“今夜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开门,也不要离开灯塔。”老头用手电筒照了照他那爬满了伤痕的脸上有痛苦与纠结。
烟被抽了一半,瘦猴正准备要问:“为啥?”老李头在不远处忽然用手电筒照了瘦猴的眼睛,突然的强光,瘦猴不适地闭上了眼睛,这老李头今夜反常得很。
“切记,不要开门。”黑暗中又传来了老李头那嘶哑难听得声音。“有东西从海上来了。”
什么东西?瘦猴还没问清楚,老李头走远了,什么时候跑得这么快了,平时都慢悠悠地,今日怎么跑得那么快。古人云: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瘦猴轻车熟路地爬上了灯塔上面,他虽然瘦小可胆子不小,尤其是很喜欢听那些鬼故事,有名的电台张震讲鬼故事,以前他就很喜欢收听。现在电台没有了,直播近年来十分地吃香。他最近关注了几个播主,基本上都是安利一些鬼故事之类的。
老李头的话让他上了点心,他拿出一瓶二锅头,这天气就是要喝点酒壮壮胆,暖暖胃,“叮咚”他手机页面上收到一条消息,他关注的黄牙主播邀请他收看直播。
瘦猴喝了两杯二锅头,这就真烈,够呛喉咙,但是爽,一杯又一杯下肚。他打开了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