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先生,您怎么不说话了?”得知自己上错了船之后,这书生就一言不发,张魁等了半天,实在忍不住问道。
“与你无话可说。”
局面一时僵住。刚好秦师爷上了甲板,张魁见了救星。他拉秦师爷到一旁,三言两语交代了情况。秦师爷见势做起了说客,他走到白衣书生身旁,拱手行礼。
“在下秦风,这厢有礼。”
“先生客气,折煞晚生了。”书生从神游中清醒,立马站起来还礼,“小生体弱,不易久立。望先生见谅。”说罢,他又坐回了椅子上。
“截漕运这事非姜家兄弟不可?”秦师爷继续问道。
“非也,仅因二人势大。欲成此事,需200人以上。”
“船上兄弟可以一当十。”
“以一当百亦无用。”书生依旧摇头。
“秦先生不知,此事人数极其紧要。漕运沙船三艘,守备千人,虽非精锐,奈何人多。集300人智取,也无十成把握。即便如吾等所愿,守军中了埋伏,我方人数不足,彼方亦有脱身之可能。另此事需速战,耗时太长,局势必转。人数不足,速战无望。”
“原来如此。”秦师爷转头问在一旁听傻了的张魁。
“张爷,你再招募200弟兄需要多久?”
“给三两月差不多。”张魁想了想,夸了个大。
“依旧不可,船下月便来。”书生答道。
“既如此,我等不便强求。”
秦师爷叹了口气,看来这笔大生意与他们无缘了。
“这事真一点可能都没有了?”张魁还不死心。
白衣书生摇头。
“暂无它策。”
张魁一听,宛如霜打的茄子,蔫了。白衣书生见他没了精神,便说道。
“兴许还有转机,容我再做筹谋。”
“不必麻烦了。”张魁放弃了,这生意太难做。
“我们这些水鬼,白日行动不便。天黑了,我派一兄弟送您上岸。您先在这凑合待上半日。”
秦先生一听,心说不好,张魁这个混人,但张魁话已出口,当着书生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暗自着急。
“上岸?呵呵,张头领所言何处?”书生问道。
这一下就把张魁问住了。
对啊,他这个样子,随便放个地方就等于让他送死。
“先生,这附近有没有什么亲朋可以投奔的?”
“举目无亲。”
“那您老家还有人吗?”
“疯的疯,死的死,剩下的也不便相认。”
张魁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置这书生了。
“张头领就这么急得赶我走吗?我入伙当真不行?”
“您待这能干什么?再说您晕船,上了岸,您也能好受不是。”
“倒是为我考虑得周详。头领好好想想,放我走,你真舍得?”
张魁猛地回过了神。这个人绝对不能放。漕运之事多半为真。他上岸之后,万一再落到姜家兄弟手里呢?自己生意不做,也不能让他们做这笔生意。再说,他一个人一张嘴,两三月还是养的起的。想到此处,张魁笑着答道。
“自然舍不得。委屈先生在这船上多待几天。我张魁好酒好菜招待您。”
“既然张头领盛情相约,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白衣书生满意了。
这下轮到秦师爷懵了。他还想怎么能留住这书生,这书生自己把自己留下了!干嘛不脱身啊?秦师爷着实纳闷。
“张魁,这先生体弱,安排两个兄弟照顾他起居,如何?”为以防万一,秦师爷打算安排两人看住这书生。书生也察觉了,立马说道。
“无需另派人手。劳秦先生费心,小生惶恐。我跟张头领甚是投缘,船上时日,我自会与你家头领形影不离。衣食住行全交张头领安排,望头领照扶。”
“如此甚好。”这书生既察觉了自己的意图也表了态度,秦师爷也不好再做安排,“张魁,给先生换个地方吧。太阳要出来了。”
张魁一看日头,确实是要给他挪个地方。这日头要是起来,怕是得把这白衣书生晒化了。这书生比个老娘们还难伺候。张魁心里嘀咕着。
“秦先生好意,在下心领了。但张头领似乎嫌弃小生了。晚生还是在这晒着吧。”
张魁一听,立马慌了。这先生看穿了自己的想法了?自己脸上表现出来了?没有啊!
“乐意,乐意。先生您在这待会,我现去安排。秦哥,麻烦你再跑一趟,给舱下兄弟们传个话,都不许怠慢了先生。再派几个人上来帮着处理尸体。”
秦师爷点头,把整理好的账簿交给张魁,下舱传令去了。张魁拿起账簿,随手翻了两下,就不看了。他大字不识几个,看也白看。他拿着账目去找五子。
此时五子正领着一帮兄弟在姜文指挥室里嘀嘀咕咕。看见张魁进来了,立马鸦雀无声。
“你们背着我嘀咕什么呢?”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互相推诿。
“五子,你说。”
“老大,兄弟们好奇那先生什么来头。”五子问道。
张魁瞪了五子一眼,心中暗骂,这小子嘴上没个把门的,老子这回是掉价了。想到接下来还得在船上供着这位祖宗,张魁脑袋有点大。
“贵客!他要在船上待一段时间,当他是你们祖宗那样给老子供着,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众人看张魁面有怒色,自然不敢多言。
“小四带人去把那些尸体扒干净,丢江里喂鱼。赶紧去!”众人做鸟兽散,各自忙去了。
“五子,过来。”
“老大,咋了?”
“五子,我去舱里睡会,晚上放哨。众兄弟里你最机灵,你去照顾那先生,让他先在这个地待着,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别怠慢了。另外让老三收拾收拾,去接老二,尽快把咱们行头运上来。”
“行。老大,你别舱里睡了。你且来看。”五子,拉着张魁转到指挥室与船舵室链接处,打开了一道暗门,上了几步木阶,里面别有洞天。
原来姜文在船中央指挥室上方接近船舵室那侧修了一个暗室当作自己的卧房。为了透气,还向上开了扇天窗。张魁一看,甚是满意。
“老大,不错吧。三哥晚上在桅杆上从上面看到的,要不然还真注意不到。”
“别说,这小子还真知道怎么享福。”张魁也没客气,直接仰面朝天躺在了床上。
“五子,赶紧去,千万别怠慢了那先生。没事别来叫我。”
“得令。”五子退了出去,到甲板上找白衣书生去了。
张魁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不一会儿就沉沉地睡去了。
此刻白衣书生蜷缩在椅上,眼神空洞,五子来了,他也没察觉。
“先生?先生?”
“失礼,敢问壮士姓名?”
“不敢当,您叫我五子吧,都这么叫我。”
“五子,你家头领呢?”
“睡去了,他让我来照顾您。”
“原来如此。五子,您家头领人貌似不错。”
“我们老大人可好了,可疼我们兄弟了,比那姜家二虫可强多了。”
“是吗?五子,你说我如何才留这船上?”
“先生,您留这干嘛啊!你能读书识字,考个功名,当官不好吗?”
“功名,我本不稀罕。现在就更是无望了。”说着,书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叹了一口气。五子意识到说错话了,也沉默了。
“即然命该如此,不如将错就错。今生我便做一水鬼吧。”
书生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