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接受！因为你的同情，一文不值！”毫不犹豫的回了一句，小乞丐双手捧着那堆铜板对着青灵说道：“我不缺少同情！我缺少的是钱！大小姐，如果你真的同情我，就给我钱！”

钱到底有多重要，或许许多成天叫嚷着没钱的成人都并不真正知晓。但眼前这个前世不过刚刚小升初年纪的小女孩，却因为自身的遭遇，早早的知晓了金钱的份量。从小乞丐口中得到这种金钱至上的言论，青灵多少有些感觉难以言喻。

看到青灵默然不语，小乞丐心中暗暗嗤笑。所谓的同情心，也不过是这种程度的东西罢了！

或许有人愿意一掷千金买把没什么用的破伞，但真要他们送很多钱给一个普通的小乞丐。纵使千金买伞的人当中，也没有多少会愿意的吧！如果这个小乞丐刚刚辱骂过对方，这个可能自然只会更低。所以从一开始，小乞丐就对自己的要求没抱什么期望。

若是有钱人都那么好心，也不会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说法。

而且说实话，小乞丐也有点排斥接受青灵的援助。这或许是小乞丐仅剩的一点自尊在作怪，毕竟青灵对她而言太过耀眼。可能有些自欺欺人，但小乞丐真的很想快点离开这里，不接受青灵的施舍。这样以后小乞丐哪怕后悔，也可以说是青灵其实压根就不想给，是一个虚伪的女人。

很可笑的想法，但却是小乞丐仅有的倔犟。因为小乞丐自己很清楚，如果青灵真的开口要给她钱的话，她恐怕会像刚才一样，纵使一开始丢得满地都是，最后还是要一枚枚的捡回来。因为现实，让小乞丐没有丝毫任性的权利。

可让小乞丐十分鄙夷的是，纵使她在心中不断的呼喊着赶快离开这里！但她却是在一边无比期待青灵拿出一大笔钱打发自己，一边又从内心深处希望青灵就是一个虚伪的人。怀着这种复杂的心情，小乞丐转身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小乞丐听到青灵开口说道：“想要钱么，我可以给你，不过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谁稀罕你的臭钱，给老娘滚远一点。’心中发出这样的怒吼，可小乞丐脸上却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忙不停的点头哈腰道：“大小姐果然心善！小人刚才都是在放屁，还望大小姐不要放在心上！不知大小姐想问什么，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这些话时，小乞丐对自己厌恶的都要吐了。从小乞丐抱着铜板不断发抖的双手，和眼中开始充盈的水汽表明，小乞丐心情并不平静，但这些都被她隐藏的很好。

小乞丐原先一直看不起那些为富不仁的肥猪，可现在她明白，她其实也好不到哪去。为了抓住这唯一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小乞丐甚至愿意去舔眼前这个白痴大小姐的鞋子，因为她真的，穷怕了。

青灵并不明白小乞丐的想法，看到小乞丐的反应，也只是觉得她有点激动。不过对于小乞丐突然转变的谄媚，青灵却是有些反感，连带着对她的同情都少了许多。微微皱眉看着小乞丐，青灵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小乞丐一怔，随即回答道：“小人叫洛虹，今年十四了。”

“落红？十四？”看着洛虹的小身板，青灵真的看不出有十四的样子。不过青灵也没对她的年龄提出质疑，而是问道：“落红不是无情物的那个落红么？”

‘大小姐就是不一样，一开口就是一句诗！我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写！’看着青灵，洛虹眼中闪过一丝艳羡，摇摇头说道：“小人不知道是不是大小姐你说的那个落红，小人只是听……听人说过，是洛水的洛，彩虹的虹。”

“这个洛虹么。”随口应了一句，青灵接着问道：“你家里可有什么需要赡养的老人？”

“小人父母双亡，也没听说有什么亲戚。”随口回了一句，洛虹觉得青灵有些明知故问。如果有长辈，她还用得着沿街乞讨，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么！

“那么有没有什么需要你抚养照顾下兄弟姐妹？”青灵又问了一句。

“这个，也没有……”回这一句的时候，洛虹也察觉到青灵似乎意有所指，小脸变得有些难看。不过被黑泥所阻，外人改变看不出来。

“那么，有可以相依为命的朋友么？”青灵再问。

“没，没有。”说完这句，洛虹突然觉得浑身发冷，黑泥下的小脸更是一片惨白。几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却如抽丝剥茧般让洛虹直视到了肮脏的自己。

这时，青灵再度问道：“这么说，你求财只是为了自己过的更舒服一点么？”

“我…我……”张了张嘴，洛虹却只能发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

没有任何亲戚朋友需要照顾，却恬不知耻的说着同情我就给我钱。当被青灵用这几个简单的问题暴露出自己的丑恶后，洛虹从未有一刻这么厌恶自己。特别是提问的人是青灵这么一个截然相反的对照物，洛虹更是觉得自己让人恶心的反胃。

巨大的压力之下，洛虹只觉得胃不停的在抽搐，忍不住呕吐起来。双膝一软直接跪在地上，双手也再抱不住那堆铜板。随着铜板落地发出的声响，洛虹双手撑着地面剧烈的呕吐起来。可是如此剧烈的呕吐，最终也不过是呕出了一些酸水，剩下的，只有洛虹眼中不断滴落的泪水。

洛虹一边呕吐落泪，一面无声的吼叫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对我！贱人！贱人！贱人！是不是我越卑贱，就能显示你越高高在上！为什么要这样！有钱就是了不起啊，可以把我这种人当作狗屎看待！你不就是想看我到底有多卑微么好，我满足你！’

渐渐的停下了呕吐，随意的用脏兮兮的衣袖抹去脸上的泪水和嘴角的胃液，洛虹谄媚的说道：“不好意思，小人一时失态，让大小姐你见笑了！人活着，不就是为了活的更舒服一点！难道大小姐，你想言而无信么？瞧我这张破嘴，大小姐你怎么可能是这种人呢！一定是小人想多了！”

说这话时，洛虹觉得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碎掉了。感觉心底空空荡荡的同时，却又觉得轻松了不少。看着面前的青灵，洛虹突然不知道应该是该恨她呢，还是应该谢谢她。

若不是遇到青灵的话，恐怕洛虹还不知道需要多久才会开窍。不过洛虹明白了一点，只为自己而活的人，一般都能活得比较轻松。

看到洛虹拿着估计比地面还脏的衣袖抹脸的行为，青灵的脸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好悬没忍住露出嫌弃的表情。

不过相比较这种生理上的嫌弃，青灵感觉洛虹整个人的气质似乎都发生了变化。虽然青灵并不明了这种变化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但青灵却本能的开始排斥洛虹。洛虹娇小可怜的外表，在青灵逐渐淡漠的眼神中，不再能引起一丝的同情。

青灵自然不会知晓，她单纯几个问题对洛虹造成了多大影响。毕竟若是换个人，即便是对洛虹问出相同的问题，洛虹也不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可是青灵对洛虹来说，却是完全不同的特殊存在。青灵的一举一动，都会刺痛洛虹为数不多的自尊心。更别说从接受青灵的馈赠开始，洛虹便觉得她已将所有的自尊送到青灵的脚下任她践踏了。而青灵的特殊，更是让每一个问题都指向了洛虹的本心。

纵使青灵有远超这个世界的见解，但有些事情你没真的经历过，就根本无法做到感同身受。所以青灵也不会想到，让洛虹变得有些讨厌的原因，正是青灵她自己。有时候一件小事，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不过虽然觉得洛虹有些讨厌，但青灵也并不想就此食言。本来青灵其实还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一下的，现在却失去了继续问下去的兴致。俗话不是说么，话不投机半句多。撇了洛虹一眼，青灵转身说道：“走吧，我带你去取钱。”

“谢过大小姐。”轻声的道了声谢，洛虹又开口问道：“大小姐，能否在等我一会？我想把这些钱收拾一下。”

说着，洛虹便蹲下身子开始拾取散落在地上的铜板。看着洛虹捡起这些沾着胃液的铜板，青灵的眉头不由皱了一下。洛虹的行为让青灵很嫌弃，但青灵却并没有出言阻止。脏是脏了点，但洗洗还能用不是。

或许是顾忌到青灵在一旁等待，这次洛虹并没有像上一次那样仔仔细细的一个都不落下。以最快速度将大部分好找的铜板都堆在一起后，洛虹想了想，将信哥那个已经面目全非的钱袋又捡了过来，将铜板又装了回去。。

看着洛虹小心的将暂满胃液的铜板装到同样脏不垃圾的钱袋中，青灵莫名的有种感慨，不过还是个孩子。

对于自己这个突然来的感慨，青灵默然了。对于自己这一会一个想法的行为，青灵怀疑是不是她的间歇性脱线又开始犯病了。

按照这个方向去想，青灵又感觉自己对洛虹的看法是不是有点太主观了点。对自己的这种行为反思了一会，青灵扭头看了一眼老老实实跟在自己身后的洛虹，决定除了给她钱之外，还要好好教育她一下。

随即，一个想法就出现在了青灵脑海中。预设了一下可行性，青灵觉得一定会是洛虹终生难忘的一次教育。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走了一会，青灵便带着洛虹来到了一家玉器店。看着匾额上玉烟阁这个名字，青灵想到了前世挺喜欢的一首诗里的一句。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果然是个好名字，就是这里了！这样想着，青灵便毫不犹豫的迈进了大门。

而洛虹看着装潢华丽的玉烟阁，迟疑了一下，却也跟了进来。

热闹的市集似乎并没有影响到这里，面积不小的玉烟阁内，并没有因为青龙镇的客流量增加而多多少客人。

天色还未暗，这玉烟阁内的客人便只有寥寥数人。在看到青灵踏入店内的时候，许多人都微微睁大了眼睛，好一个俊俏的小道姑。不过在看到紧随其后的洛虹时，所有人或多或少的显露出了嫌弃的神色。甚至其中有人，干脆放下了正在把玩的玉器。

看到众人的神色，青灵突然有些兴奋起来。按照套路来说，这里应该是有人要来找麻烦，然后被打脸的情节了。看着面露嫌弃的众人，青灵在心中暗暗叫道：“打起来！打起来！啊不，吵起来！吵起来！对对，就是这样，就这样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