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可怜的问题问得青灵哑口无言。

若是理性化的思考，甄可怜自然不该恨青灵。说一千道一万，光是青灵救下甄可怜这一点，甄可怜就不该恨青灵。

可是，人类从来都不是理性的生物。很多时候，反而感性要占多数时间。就青灵自己而言，换位思考一下，青灵觉得，她恐怕也会恨吧！

救了一个恨自己的人，这说来倒是颇有几分讽刺的意味。

不过青灵倒是没有在意，毕竟这是一个她作为当事人都觉得该恨的事情，你又如何让一个小女孩不去恨。事实上，甄可怜愿意毫不顾忌的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就让青灵有些庆幸了。

相比较甄可怜正面表达对自己的恨意，若是她假装无事，背地里却暗暗记着这一笔，青灵反而会觉得心寒。

脸上没有表露太多的表情，青灵看着甄可怜，问道：“你说得这么直接，就不怕我杀了你以绝后患么？”

“童姥说笑了，我又怎么值得您动手呢？”

对于青灵的恐吓，甄可怜依旧是浅笑依然，淡然道：“若是童姥您想的话，不需要动手做些什么，不出五日，我就会无比凄惨的死在您眼前了。若是不死，那恐怕会生不如死吧！”

说到这里，甄可怜慢慢收起了笑容，稚嫩的脸上出现了与年龄不符的释然。

从身上摸出一把华美的匕首，甄可怜将刀柄方向递给青灵，恳求道：“若是哪天我真会落到生不如死的地步，就请童姥帮我个忙，杀了我吧！”

青灵直直的看着甄可怜的眼睛，可她的眼神未有一丝闪躲，有的只是坦然。

没有接过这匕首，青灵问道：“你这算是迂回的讨饶么？以退为进？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放过你？”

“既然如此。”甄可怜倒也不慌张，直接抽开匕首，看着雪白的利刃轻笑道：“那我还是不劳童姥您亲自动手了。”

说着，甄可怜毫不犹豫的握着匕首刺向自己的胸口。看到甄可怜这一举动，青灵下意识的开启子弹时间，抓住了她的右手，阻止了她后续的动作。

看到青灵拦下了自己，甄可怜轻笑一声，似是讥讽的说道：“童姥，您看，到底是谁不想我死呢？”

青灵感觉仿佛有什么心事被看破了一般，只感觉有些恼羞成怒，狠狠的一把抓住甄可怜的脖子，开着子弹时间将她掼到一颗树上。

看着这个小女孩，青灵恶狠狠的说道：“你就不怕，我真的杀你？只要我动一动手，就可以拧断你的脖子！”

说话间，青灵微微收紧了右手，借此给甄可怜带来一点压力。而甄可怜对此虽然面露难受，却干脆闭上了眼睛，不反驳也不求饶，一副听任由之的态度。

青灵心中怒意更甚，刚想用力，突然惊觉自己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

不过是简单的几句话，甚至还是青灵开头的，怎么就突然想杀人了！还是这么小的一个女孩！要知道，就是面对昨天该死的那群臭男人，青灵都未曾动过什么杀机。

猛然发现自己现在情况不对劲的青灵，不由的将对甄可怜脖子的钳制松开了一些。

也正是因为如此，青灵发现，这个女孩的脖子是如此的纤细。真的是只要青灵略微一用力，就可以拧断这条脖子。

看着在自己手下咳嗽的甄可怜，青灵开始反思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甚至连争辩都算不上的几句话功夫，青灵竟然真的想要杀死这个小女孩！

反思着自己的过激行为，青灵不由的松开了对甄可怜的钳制。

而甄可怜却借此直接举着匕首放在青灵的脖子边上，轻微咳嗽着露出浅笑，甄可怜挑衅道：“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童姥您突然对我产生了改观，但我要提醒您一句。如果这样您都不动手杀我的话，恐怕以后就更下不了手了。”

“你真的想死么？”这有些冒犯的行为自然让青灵怒从心起，不过看到甄可怜毫无一丝杀意的眼睛，青灵又强压下怒火，问道：“你到底想干么？”

嘴角勾起的幅度越来越大，甄可怜笑的有些放肆。

将匕首拿下归鞘，甄可怜异常成熟的说道：“我，不就是想死么？爹爹死了，娘亲死了，张叔死了，陈伯伯也死了。还有很多很多人，他们都死了。就我一个人活着，为什么我不该死呢？”

“你娘，不想你死！”青灵无力的反驳了一句，更无力的说道：“你作为一个聪明的女孩子，为什么不选择好好活着呢？”

“是啊，娘亲不想怜儿死，想要怜儿哪怕像滩烂泥一样也要活着。”

甄可怜的笑容变得温柔，看着青灵说道：“所以，我才没有死啊！其实童姥你刚才不阻止我，我也不会真的刺下去的。毕竟，怜儿答应过娘亲要活着。若怜儿自绝，对娘亲便是不孝！那样的话，怜儿会被娘亲讨厌的吧？”

青灵猛然回想起，昨晚甄可怜面对独狼时的情景。当时青灵以为是甄可怜关心两人的尸体，所以拼死抵挡，乃至愿意以身殉狼。

但若是，甄可怜本身就心存死志了呢？

眼神复杂的看着甄可怜，青灵叹道：“你这又是何必呢？你还小，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你这么聪明一个孩子……”

“聪明，就要活着么？”

反问了青灵一句，甄可怜恢复了那个浅笑，轻声道：“聪不聪明，和活不活着，完全是两回事。或者说，就这样去死，才是聪明人的选择吧？就算我努力的去活，又能活多久呢？童姥，你考虑过么？”

没等青灵回答，甄可怜自顾自的说道：“如无意外的话，当童姥您护送到最近的城镇之后。那些叛徒就会抓住我。运气好，被他们当场斩杀。运气不好，当我奇货可居，我就会成为他们利用的货物。甚至，为了活下去我还得卑躬屈膝的讨好他们。或者，真的过上娘亲说的那种生活。”

回头眺望来时的路，甄可怜轻笑道：“我，早就没有未来了。死在童姥手上，或许童姥您还能怜悯我的遭遇，给我造棺封土，免得我死无葬身之地。”

听着甄可怜嘴里说着这种话，那与言语相反的稚嫩模样，让青灵一时间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也是，如果真的预见到了只有死或者生不如死的未来。纵使大人，能接受奋力反抗的恐怕都少之又少，更别说甄可怜这十来岁的女童了。

甄可怜的遭遇让青灵不由的想到了自己，同样是被一个大门派追捕，但甄可怜要比青灵凄惨的多。青灵多少还有些神异，而且对方也不以杀死青灵为目的。

但甄可怜呢？恐怕直接杀死比活捉要优先的多吧！更别说，差不多年纪的身躯中其实装着不同年龄的灵魂。

见青灵沉默，甄可怜也不没有继续咄咄逼人，而是轻笑道：“童姥，我们这好像有些扯远了吧？其实，我恨不恨您。以女儿的身份来说，我眼睁睁的看着娘亲因为您的不作为，而惨死在眼前。即便您救了我，但作为女儿，我依旧恨您！”

青灵并未因为甄可怜的话语而感到生气，不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面对甄可怜，青灵觉得语言有些太过苍白无力。

甄可怜见青灵对此好似全无反应，在停顿片刻之后，继续说道：“不过，娘亲临死前要我待您如待娘亲。所以，我若因为娘亲的事而恨您，便是不孝。”

“而且，爹爹很早之前便和我说过。强者帮助弱者，那是权利而不是义务。在获得强者的帮助之后，身为弱者应该反思自己为什么如此弱小，而不是想从强者那里获得更多。所以，作为一个人，我也不该恨您。”

‘不该恨，而不是不想或者不会么？’听着甄可怜的解释，青灵不禁有些郁闷。毕竟救下一个萝莉本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结果到青灵这里。对方倒是很领情，可口口声声说着恨你，并且还有着很严重的自毁情绪，这就让青灵难以言喻了。

可当青灵仔细想过，却又觉得这是她自己的锅。

要么干脆不理会，直接无事走人。要么好人做到地，救人救一家。甚至就算只救下了这只萝莉，老老实实的别玩什么测试多好。现在好了，直接玩坏了。

虽然青灵有点不想背锅，可甄可怜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如此大的巨变，还真可以说是青灵一手主导的。

不管是看到母亲亲友惨死这自己眼前，还是深更半夜的一人掘墓埋尸，又或是差点葬身狼口。光一件就足以让人性情大变，更别说甄可怜连续遭遇三次。

如果没有任何变化，反而是不正常的了。

看着稚嫩童颜上那伪装的无暇笑容，青灵有些后悔。不过事已至此，青灵也不想辩解什么。无声的叹了口气，青灵看着甄可怜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甄可怜闻言一怔，下意识答道：“我十一岁了。”

青灵又问：“是周岁么？”

甄可怜微微皱起眉头，轻声问道：“童姥，您说的周岁，是什么意思？”

青灵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前世的古代也没有周岁的说法，却没想到这个世界也是如此。想了想，青灵换了个问法，“你从出生到现在，过了几个生辰了？”

看了青灵一眼，甄可怜轻笑道：“我的生辰是八月初八，到现在，已经过了十个生辰了。”

‘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看着甄可怜，青灵不由感慨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