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背着甄可怜走这件事,不管是青灵也好,甄可怜自己也罢,都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两人都清楚,她们一个是长辈一个是晚辈。长辈背晚辈的,有啥问题。总不会担心能秒杀后天巅峰的青灵背个甄可怜,就累坏了吧。
可对于路人来说,那感觉就不一样了。
之前两人小孩模样的走在官道上,虽说有些显眼吧,也没几个人会太关注。但青灵这么一背,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起码从外貌来看,青灵也是一个小女孩,这个情况自然会让人产生一丝怜惜。虽说,真实情况是青灵就是用一根手指提着,都能提着甄可怜走上好几十里地。
很多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一旦你开始变得显眼,自然就会有人或事找上门来。
不过是背着甄可怜走了一里来地,便有一辆档次明显不低的马车驶到青灵身边,放缓了速度。随着车窗帘子拉开,一个面容俊朗的小哥从中探出了头。目光清澈的看了看青灵二人,小哥柔声问道:“两位小姑娘,你们的父母呢?怎么让你二人独自前行?”
青灵闻言撇了这小哥一眼,只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是在什么时候,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来着。
甄可怜的反应就直接多了,紧了紧环在青灵肩上的手臂,满眼戒备的望着小哥。
见两人的反应,小哥明白她们是有所顾虑,便又柔声说道:“你们别担心,我并不是什么坏人。我是秦岭赵氏中人,名叫赵扶胥……”
不等赵扶胥说完,甄可怜便开口打断道:“坏人是不会说自己是坏人的。”
“小姑娘,你要是这么说,那我无可辩解了。纵然解释,我恐也是无法洗清嫌疑吧?”被甄可怜呛了一句,赵扶胥倒也不气恼,说道:“我只是见天气炎热,两位小姐却没有长辈陪同,所以才贸然搭话。若是两位长辈暂时无法前来,且不嫌弃的话。我愿载二位一程,以缓两位奔波之苦。”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刚才甄可怜还没察觉,等到赵扶胥这么具体一说,这话听着可就变了味了。
虽说赵扶胥完全无心,但对刚刚经历父母双亡这等人间惨事的甄可怜来说,就太过刺耳,乃至有些嘲讽了。
银牙暗咬,甄可怜盯着赵扶胥俊秀的容貌,轻蔑的说道:“说得这么好听,还不是因为我们长得好看。虚伪!这大街上这么多辛苦的百姓,为何不见你去伸以援手呢?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甄可怜这话说得,莫说是赵扶胥听得直皱眉头。就是青灵听来,都感觉有些过了。别管源头是不是长相问题,人家好心好意的想要帮你一把。你非但不领情不说,张口就说人家是伪君子假善人的,这也太不讲道理了。
这次不等赵扶胥说些什么了,从车窗内就又挤出一个小脑袋,对着甄可怜就喊道:“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呢!我家公子看你可怜,才好心好意载要你们一程!你们不领情也就算了,还倒打一耙污我家公子清白!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狗咬吕洞宾!”
甄可怜听了,也是细眉倒竖,张口便要反唇相讥。
“可怜!”
“翠儿!”
同时响起的两声让四人不约而同的都愣了一下。
四目相汇,赵扶胥率先说道:“翠儿,在人前怎能如此失礼!”
“我……”翠儿刚想辩驳,不过注意到赵扶胥略显严肃的神情,立刻垂下头,语气低落的说道:“是小婢口不择言,还请二位姑娘不要介意。”
道了声歉,翠儿却并未停止。只是将声音降低至恰好能让赵扶胥听到的程度,小声絮叨道:“臭公子,坏公子,我明明是帮你说话,你还凶我!混蛋!笨蛋!傻蛋!”
看这情景,显然赵扶胥对于这个小侍女往日里的管教也并不严格。若换做其他大家族的小婢,莫说是当面这样说话,就是背地里嚼一嚼舌根,恐怕都会被乱棍打死了。
即便是被翠儿小声非议,赵扶胥也只当是没听到,面带笑容的看着青灵二人。
见赵扶胥这个态度,青灵也开口轻声说道:“可怜,赵公子好心欲载我们一程,即便你不愿意,拒绝了也就是了,完全没有随口污蔑的道理。还不向赵公子道歉。”
虽然只是简单的交流几句,不过赵扶胥这人给青灵的感觉也还不错。从赵扶胥的眼中,青灵也未发觉有什么隐藏恶意,应当只是真心想帮她们一把。
若是不安好心的话,甄可怜嘲讽也就嘲讽了,青灵最多也就事后告诫一下甄可怜不要太招摇,不会让甄可怜道歉。可这赵扶胥明显是好心好意,那自然也不该让他因为他的好意而白白招受一顿辱骂。青灵又没什么仇富情节,自然不会眼红而找他麻烦。
甄可怜也有些愣住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青灵对外人这么好说话的。甄可怜当即明白,她可能真的说错话了。可明白归明白,见青灵不向着自己,甄可怜心中还是泛起了些许酸楚。
仗着青灵的视线看不见自己的表情,甄可怜恶狠狠的白了赵扶胥一眼,咬牙切齿的说道:“赵公子,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了。”
见甄可怜这毫无诚意,也不知道是威胁还是卖萌的模样,赵扶胥也当真有些无奈。苦笑一下,赵扶胥摇头说道:“道歉就不必了,是我太唐突了。既然二位不愿,我也就不继续叨扰……”
“前方的马车,可是秦岭赵氏来人?”就在赵扶胥准备告别的时候,突然从后方来了这么一声,打断了赵扶胥的言语。
听到这声招呼,赵扶胥转头回望一眼。眼神一变,赵扶胥开口让让车夫停下了马车。待马车停下,赵扶胥也未装腔作势,直接从车内走了出来,望向后方的来人。
顺着这声,青灵也回头望去。却见后方一辆装潢同样华贵的马车,正不疾不徐的朝这边赶来。赶车的是一个面色严肃的中年,在马车的车顶,有些招摇的插着一杆明黄色的旗帜,上书一个黑色的朱字。
若有所思的回头看着身旁的马车,青灵抬头往上看,又往边上走了几步。才看到这赵扶胥的马车顶上,也有杆写着黑色赵字的旗帜。
没一会,那朱家马车也来到了边上。刚一停顿,一个穿着白色衣裳,看着约莫十五六岁的女孩便从车内钻了出来。
白衣女孩目光快速的在赵扶胥和青灵甄可怜身上溜达一圈,露出一个狡黠笑容,笑道:“哟,这不是扶胥公子么,怎么在欺负小女孩呢?这可是个大新闻呢!堂堂秦岭赵氏的大公子,竟然沿路调戏良家妇女,嗯,良家幼女!这要是传出去了,赵氏恐怕就要名声扫地了吧!”
听女孩这么说,站在赵扶胥一旁的翠儿可不干了,直接呵斥道:“小何,你这臭丫头,一见面就编排我家公子,皮痒了是吧!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伸手按住翠儿不让她真的跑去找小何的麻烦,赵扶胥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说道:“小何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你可以去问一问那两小姑娘,我可曾有过不轨之举!”
“小何,休得胡言乱语。”说话间,朱家的车厢内又出来一位穿着黄色衣裳的美丽女子。和有些跳脱的小何相比,这位女子颇具大家风范,面容柔和的对赵扶胥福了一礼,轻声说道:“朱芸雯拜见赵世叔。许久未见,赵世叔近来安好?”
见朱芸雯如此大礼,赵扶胥脸色反而露出了越发无奈的神情。伸手摸了摸并未蓄须的下巴,赵扶胥叹口气道:“朱家妹妹,我不是说过了么,不要这么叫我!我也就比你大几岁而已,你叫我叔叔,都把我叫老了!”
朱芸雯抬头看着赵扶胥,面色温驯的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礼不可废!莫说世叔还年长余几岁,便是余痴长几岁,这声世叔还是要叫的!”
默然的看着朱芸雯,赵扶胥不禁扶额叹道:“朱老爷子也是一方豪杰,怎么教出你这么一个书呆子的孙女!”
“赵公子,你这话我就不乐意听了!”小何一听这话,当即像被惹毛了猫咪一般反讥道:“马儿不知自个脸长!你说我家小姐是书呆子,你在外面不也是被人当做腐儒!听说,赵老爷子可很不待见你这性子呢!可是……”
“小何!掌嘴!”小何还未说完,便听到朱芸雯低沉的呵斥。
“小姐,我……”小何转身刚要辩解,便看到朱芸雯面无表情的模样。心中一抖,小何转头对着赵扶胥,抬手便是给自己脸上狠狠来了一巴掌。
清脆的声响过后,小何的脸上迅速浮现出一个通红的巴掌印。带着这巴掌印,小何低声说道:“贱婢不知轻重,胡言乱语,还请赵公子切莫往心里去。若是余怒未消,贱婢愿意承担所有罪责,还请赵公子不要有所芥蒂!”
赵扶胥原本有些阴沉下来的面色,见此情景,顿时消失无踪,转而是有些怜惜的说道:“芸雯妹子,我们朱赵两家本就世交。小何姑娘不过说错一句,何须如此责罚!”
朱芸雯摇摇头,神情温和的说道:“正因为是世交,才不能让这婢子胡言乱语坏了交情。若是让爷爷知晓这婢子的胡言乱语,恐怕她小命就不不保了!如今只是受一巴掌,已经只是极轻微的处罚了!小何,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如此乱言!”
“朱老爷子的性格。”赵扶胥闻言,也不禁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说道:“也亏得朱老爷子性情如火,却生养了你这么一个孙女。”
“赵世叔何必惊叹。”这事本就是朱芸雯心中的一根刺,要不刚才小何也不会护主心切进而失言了。为此,朱芸雯都责罚小何了,却不想赵扶胥竟然又提起,朱芸雯心中顿时不悦。
峨眉微皱,朱芸雯轻声道:“赵老爷子比起爷爷,性子恐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也有赵世叔这种性格的孩子。余还和爷爷隔了一辈,赵世叔可是赵老爷子的亲生骨肉!这有什么好惊奇的,龙生九子罢了!”
这时,赵扶胥方才醒悟,他似乎有些惹到这朱芸雯了。朱芸雯的性格赵扶胥也知晓,看着好像温和得有些怯懦的样子,但实际也是个不肯吃亏的主。
真把朱芸雯当做没啥脾气的棉团,不知轻重的一巴掌下去。恐怕打这一掌的人,就要被这绵里藏的针扎穿了。
差不多的话从小何口中和从朱芸雯口中说出,自然是有着天壤之别。婢子毕竟只是婢子,即便平日里可以以礼相待,但真说错话该翻脸还是得翻脸的。可被朱芸雯突然怼了一句,赵扶胥第一反应却不是恼怒,而是开始反思。
刚才那小何一句话没说好,朱芸雯可是让人家自己掌嘴了。他赵扶胥好歹还有个世叔的身份,从身份上赵扶胥就不能太过分。
更别说这事毕竟赵扶胥也不占理,传扬出去以朱老爷子护犊子的性格,恐怕会直接找上秦岭和赵扶胥他爹以武会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