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胖道士见被人察觉了,急忙尴尬的收回目光,还用袍袖擦了擦额头,估计上面有些汗水。
“道长,如果不嫌弃的话,一同过来吃吧。”
王心开口相邀。
“惭愧惭愧,那多不好意思。”道士连连推辞。
王心见其推辞,也不勉强,又低头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是你!?”
这时从小胖子口中传来一声惊讶的叫喊,似是认出了王心。
“哈?”王心点点头,“是我!”
“无量天尊!原来是你这个祸害!”
小胖子猛的跳起身来,墩的一声坐在王心对面,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筷子,狠狠夹了几筷子菜塞进口中,又抓起酒瓶子猛灌了几口。
一边口中含糊不清的愤愤道:“你这祸害的酒菜,不吃白不吃!”
王心目瞪口呆的看着小胖子。
转变的够快的啊!
小胖子如饿死鬼投胎一般风卷残云,面前的几个菜肴很快就见了底。
“吃饱没?”
“一般般,六分饱。”
“小二,点菜!”
见小二拿着菜单,麻利的跑向后厨去加菜,胖道士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羞赧的神色。
虽然王心下午搅黄了他的一桩大生意,不过这会自己又吃又喝的,还一口一个祸害。
没想到王心非但不恼,还好声好气的给自己加菜。
饶是他平时脸皮堪比城墙厚,此刻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那个……谢谢啊。”他红着脸低声说道。
王心笑了笑:“无妨,道长吃的开心就好。”
“小道清一,玄真观清字派弟子。不知施主如何称呼?”
“王心。下午无意中冒犯了道长,还望见谅。”
“唉,算了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是我自己倒霉。”
清一小道士摆了摆手。
一来二去的,二人便熟稔起来。
这小胖子也是个妙人,虽说是清修之人,说话做事都和市井中人无异,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说起话来也是口无遮拦。
若是脱去这一身道袍,保准没人能看出他是个修行之人。
王心问道:“我方才看道长一直在长吁短叹,不知是为何?”
“唉……小道都快要被赶出玄真观了,如何能不唉声叹气?”
小胖道士长叹了口气,打开了话匣子。
这小道士也是莒县人士,家就在离太平镇不远的北沟村,家境贫寒。
因为如今道法兴盛,所以两年前家里人托了点关系将其送至莒县的玄真观中当了道士。
谁料这小胖子修行上并无多少天分,管事的道长看他口齿还算伶俐,便安排他去外门了。
如今玄真观弟子众多,便将观中人员分为内外两门。
所谓外门弟子,就是如小胖道士这般,每日里走街串巷,靠着一张嘴来为观中宣传道义,拉些法事,增加道观的进项。
像他们这样的外门人员,已经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道士了,在玄真观中并没有资格修炼高深道法,也就是靠着玄真观这棵大树混口饭吃而已。
不过现下这个世道,能在玄真观中做个外门弟子,已经是件又有地位又有银钱的美差了。
“本来下午眼看着就要说服那客栈老板了,没想到你居然好巧不巧的把他女儿的尸身找了回来,一场大买卖就这么黄了。”
小胖子摇了摇脑袋,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是挺倒霉的。”王心甚是同情。
“不过谁让你当时一口咬定,不做法事他女儿的尸体便不可能回来了。”
“嗐……这不是为了让他能赶紧下定决心么。再说我也没有诓骗他,那客栈都能化僵尸了,自然是煞气深重,做一场法事消消煞气绝对是有益无害。”
“问题你们收费太高了,人家就舍不得了。”
“收费不高些,我们这些人喝西北风去?你以为观中那些道爷们做场法事很便宜么?”
“好吧,那你接下来咋办?”王心问道。
“眼下离这个月的考核还有一段时间,我准备在太平镇再转转。小道已经连着三个月在外事人员考核中垫底了,若是这个月依旧如此的话,那就真得卷铺盖走人了。”
“你们这道士当得也不省心啊!”王心感叹道。
没想到这玄真观整的还跟前世的销售部门一般,每月还有业绩考核,也真是够新奇的。
“谁说不是呢!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的好吧。”小胖子朝嘴里塞了一个肉丸子,嘟囔道。
“为何不去读书考功名?那才是正途呀。”
“你当现在还是从前呢?如今道法显圣,儒家早就没落了,你没见朝堂上那些儒家官员个个都被我们曹掌教打压的只剩苟延残喘的份了,这年头能当道士的谁还稀罕考什么功名。”
王心沉默不语,没想到这个世界儒家衰颓到这般境地,当道士竟然已经变成民众的第一选择了,真是荒谬。
“清一,你可知道这镇中有一户叫冯有财的人家?”
冯有财便是冯顺的爹,似小胖道士这般走街串巷之人,对这太平镇应该是了如指掌,所以王心便顺口问问。
“冯有财?”小道士略一思索,“你说的是冯财主家吧?”
“对,应该是个有钱人。”
“哦,路过过。我先前去他们家搭过话,不过那家的仆人有点神经兮兮的,水都不让小道进去喝一口,搞得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似的。你问他家干嘛?”
“有点私事,你熟悉道路,要不明日陪我一同去看看?”王心道。
小胖子爽快道:“没问题,看在你今日好酒好菜招待小道的份上,小道我便陪你走一遭吧。”
酒足饭饱,二人相约明日清晨去冯家的时间后,便相互告辞。
此时天色已晚,小镇的路上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行人,街边的房舍中很多已经熄了灯。古代人夜晚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点灯又费油,所以基本上吃过饭便早早歇息了。
初春的夜晚有些凉,王心紧了紧衣服,小跑着回了客栈。
大堂内还是先前那个伙计在值守,一只手支着脑袋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这两天客栈的生意一落千丈,今日没什么客人投宿,他也是无事可做。
王心和他闲侃了几句,才知道原来客栈老板下午便火急火燎的去找人为张翠翠准备下葬事宜了。
出了这些事,看来张老板也无暇顾及当地的风俗了,早埋早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