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地上,一人一鬼激斗正酣。
那女人长发根根散开,如钢针一般当空飞舞,乌黑的指甲如同两只钢爪,稍稍蹭着恐怕就会被生生刮下一块皮肉。
不过清远却是怡然无惧,手中长剑挥舞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剑网,将那一根根夺命长发挡的水泄不通,周身符箓上下翻飞,闪转腾挪间自有一副高人风范。
斗了约一炷香的功夫,那女人实力终是略逊一筹,渐渐露出了颓势。
清远瞅准一个破绽,一剑刺中她的肩膀,女人闷哼了一声,倒在地上。
“三清在上!贫道这便送施主去那该去的地方!”
清远说完举起手中长剑,朝那女人脖颈处砍去。
就在清远长剑落下之时,忽然从旁边猛的窜出一个身影,扑在那女人身上。
清远手中长剑一滞,停在了半空中。
却是那蒲秀才拦在了他的眼前。
“道长,求求你放过燕儿吧!”
蒲秀才扭头红着一双眼哀声求道。
那女人本已闭目等死,此时听到蒲秀才的哀求声,又睁开眼向他看去,目中泛起柔光,长叹一声:
“夫君,你又何苦求他?你以为世人都和你一样不厌弃我这种鬼物么?”
蒲秀才不管不顾的将燕儿抱在怀中,向众人缓缓的说起了他们二人的故事。
正如牛二所说,这蒲剑臣是个鬼怪故事的狂热爱好者,虽然为此他没少受到旁人的奚落,可是却从来不以为意。
一天深夜,蒲秀才正在房中看书,忽然屋子里凭空出现了一个女子,自称叫做燕儿。
燕儿说她听说白水村有个喜好鬼怪故事的秀才,就想过来找他聊聊天。
面对这个凭空出现的女子,蒲秀才当时便猜到了她是鬼物,不过他却不惊反喜,兴致勃勃的和她聊起天来。
燕儿见蒲秀才没有嫌弃害怕自己,心中十分欢喜,和他聊起了鬼怪之事。
二人一聊便是通宵达旦,一直到东方露白,燕儿才恋恋不舍的告辞离去。
从那之后,燕儿每天夜里都会准时的出现,和老秀才谈天说地,二人渐渐生出了知音之感。
一天夜里,二人正聊着天,忽然蒲秀才感叹道:“知己难觅,燕儿,若你是个活人的话,我蒲剑臣一定要娶你为妻。”
燕儿闻言一笑:“这可是你说的,不准反悔哦,我等着你娶我。”
蒲剑臣本来以为这只是燕儿的一句玩笑话,谁知第二日白天,居然有一个陌生女子找上了门来。
蒲剑臣一问才知道,这个陌生女子竟然是燕儿。
他大喜之下,当即便和燕儿拜了天地,结成了夫妻。
从此燕儿便留在了他的家中,如寻常人妻子一般生活了下来,村里人也渐渐的都知道了老秀才蒲剑臣娶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娇妻。
最初的时候蒲剑臣也会好奇燕儿是从哪里弄来的这具肉身,可是每次当他问起,燕儿总是笑而不语。
见燕儿不说,蒲秀才也渐渐的不再提及此事了。
“方才我看到你们带着两位道长找上门的时候,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妙,本想赶走你们,可没想到还是被这位道长看出了蹊跷。”
蒲秀才双目泛红的央求清远道:“道长,燕儿她从来没有害过人,我们二人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求求你放过她吧!”
周围人听了蒲剑臣的故事,再见他此时苦苦哀求,个个眼中露出不忍的神色,都对这一对不寻常的夫妻起了同情之心。
岂料那清远冷冷开口道:“鬼物终究是鬼物,留在人间便是个祸害,你这秀才不过是被她一时迷了心窍而已。快快让开,让贫道送她去她该去的地方。”
蒲秀才闻言大惊,又扑到燕儿身上,大声喊道:“我不准你们动她!”
燕儿惨然一笑,轻抚着蒲剑臣的脑袋:“夫君,我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这些道士个个都是铁石心肠之辈,求了也是无用。我只是遗憾与夫君相聚的时日太短了一些。”
清远恍若未闻,扭头对清一吩咐道:“师弟,将这秀才拉开。”
清一看着地上的夫妇,心中生出一丝不忍,犹豫道:“师兄,我看他们也怪可怜的,要不我们就放过这女人吧?”
“荒唐!”清远呵斥一声,“旁人被这女鬼蒙蔽便算了,你身为一个修道之人,怎能如此不分黑白?”
清一嘟囔一声:“我本来就是个外门弟子,也没修什么道呀。”
清远一时气结,也懒得理会清一,上前抬脚将蒲秀才踹翻到一旁,紧接着抬起手中剑,斩了下去。
被踹至一旁的蒲剑臣见状口中发出一声哀嚎,两眼一翻,居然昏了过去。
周围人也纷纷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却听到锵的一声响。
众人抬眼看去,却是一直没有说话的王心站在了燕儿身前,用手中的长剑,将清远的道剑给拦了下来。
“道长,我看这女人也没有害过谁,要不咱们就放过她吧。”
王心持剑笑道。
王心一路上少言少语,清远对他也无甚印象。
直到他蓄势待发的一剑被王心拦下,此时虎口微微酸痛,他才微感诧异的问道:“你是何人?”
王心笑了笑:“在下王心,和这女人也没什么关系,只不过不忍见他们夫妻分别,所以替她求道长一句。”
“我看你也是个有修为的人,为何要替鬼物说话?”
“妖魔鬼怪中也有良善之辈,人类中也有大奸大恶之徒,道长不可一概而论。”
王心落魄之时,就曾被胡老一家所救,胡老一家虽是妖族,可是王心却能感觉到他们的善良。
所以在王心心中,善恶并不是简单的依据对方是人是鬼来判断的。
清远听了这话,冷笑一声:“斩妖除魔乃我修道之人应有之义,你连这个都不懂,还修什么道。”
王心不置可否的说道:“你的道是斩妖除魔,但那不是我的道。”
清远一怔,又问道:“那你的道是什么?”
“我的道?”王心目中露出思索之色。
他沉吟了一会,方才开口道:“我的道没有你们那么高尚,唯遵从本心耳,心之所向,道之所往。”
这番离经叛道的话一说出口,就见那清远脸色一变,他当即便开口呵斥道:
“简直一派胡言!若世人都像你这般随心所欲,那世界岂不是乱了套了。”
王心耸了耸肩膀,无所谓道:“世人怎样我管不了,我想怎样世人也管不了。”
“既然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那就看谁手中的剑更利吧。”
清远本就少言寡语,当下也不再多言,脚尖一点,手中长剑绽起一团清光,朝王心罩了下去。
王心举剑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