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婧回到芈府之后,说自己困了要休息,支走了丫鬟,室内明烛高耸,炭火明灭,室内如春。她把首饰衣服摔了一地,跪坐在地上,梨花带雨,无声哭泣。她拿出放在枕边匣子内的吕不韦的情书,边念边哭。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大车槛槛,毳衣如菼。岂不尔思?畏子不敢。
大车啍哼,毳衣如璊,岂不尔思?畏子不奔。
谷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皎日。”
芈婧边舞边诵,边哭边歌,如神女飞天,又如水涡盘旋。
芈婧俯地而泣,良久乃吟诵一首,坐在炭火前,边哭边起舞:
“有所思,乃在咫尺间。
何用问遗君,绵锦小篆书,字字诉衷之。
闻阻有他心,拉杂摧烧之。
摧烧之,当风扬其灰。
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鸡鸣狗吠,兄嫂已知之。妃呼豨!
秋风肃肃晨风飔,秦楚须臾高知之。“
芈婧累了,一挥手,看着绵锦情书,飞在火盆内,炭火明灭,化为灰烬。
芈婧无力地爬上床,盖上锦被,含泪而眠。
次日上午,宫内绣娘陆续来到芈府,给芈婧量体裁制嫁仪。宫内专派了积年教习宫廷礼仪的礼官,教导芈婧习楚宫廷礼仪,教习公主礼仪。
芈婧机械地听从教导,习练。
“端庄,步要小,步要慢。”一会儿又教,“气要正,目要稳。”
习到中午,不觉累乏,丫鬟们上来膳食,伺候着芈婧用膳,等芈婧用罢,又伺候着净手。
宫廷礼仪非公候之家可比。
项燕笑吟吟地跑进来,“婧姐姐,给你带个人,你猜谁来了?”
“谁?”
“王翦哥哥!”项燕眉飞色舞,“有人陪我练剑了。”
“叫他过来吧!”芈婧眼圈一红,立即想到了吕不韦吕公子。
“项公子,你婧姐姐今非西比,现在是华阳公主,怎可胡乱见外男呢?你之前不懂事,以后可要记住了。”礼官一旁责备道。
“不妨。王翦是我的学生,我算半个老师。况且他才十一二岁,还是个孩子。”芈婧解释道,又向项燕道,“快叫王翦进来。”
“给华阳公主请安!”王翦跟着项燕进来,远远欠背躬身行礼。
“你这孩子!”芈婧招手,“过来一点,让我看见你!”又叮嘱道,“还叫婧哥哥或婧姐姐,华阳公主是给外人叫的!来,叫一声听听!”
“婧姐姐!”
“乖!”芈婧眼圈红了,抚着王翦的头颈道,“不回上蔡了?”
“不回了!你嫁去秦国,我不放心,万一有人欺负你,我帮你削他。”王翦作劈砍状。
“你可是我教的剑术,谁能欺负我!”
“安国君呀!”
“他才不会,他是一国二皇子,国事够他操心了。”
“我喜欢军事,秦国军队,强于六国!”王翦又道。
“你不想你母亲、叔父、李斯他们吗?”
“想呀!以后把母亲接到秦国去。”王翦道。
“行!我吩咐他们以后不准为难道存书院!你母亲可以的话,直接带上她。”
“谢谢婧姐姐!”
“我该谢谢你!”芈婧立时明白这是吕不韦所托,为以后自己在秦国立足,布以后援。秦以军队征伐六国,干戈不息,以王翦之天资聪颖,若干年后,正是威振一方之将领,乃已在深宫之外援。芈婧眼圈又一红,遂忍住了。
项燕遂拉着王翦去后院练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