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到处是蛇。

枯树根是蛇，石岩下是蛇，就连大地里也埋伏着千万条蛇，赤肚灰鳞，疯狂游窜。它们蛰伏了许久，终于一齐发动，像浩浩汤汤的江水泛滥奔涌。

四面方，不知不觉都充满了蛇群，拥向白易和青牛。

小的只有手指粗细，大的却有白易腰围粗，集结在一起，气势骇人。

“完了，它们可不是好惹的。数量这么多，我也对付不了啊！”

青牛环顾周围，牛头发麻，乌泱泱拥上来的蛇群好像即将把他们淹没，势不可挡。

之前那窸窸窣窣的声音，细想来，岂不正是蛇群发出的？它们一早就在这里了？或者这里原本就是它们的领地？

越接近白易和青牛，蛇群越发暴躁，灰线般埋在地下的蛇纷纷抬头，亮出慑人的眼瞳，迸发杀意。

而群蛇纷乱地冲至龙坑边，却不再往前，似乎敬畏着龙形天坑，没有越过边界的勇气。

白易大叫：“老牛，进坑！它们不敢进坑！”

青牛闻言，也顾不得许多，纵身一跃，跳进了深陷的龙坑。抬头看，蛇群呼啦啦涌至坑边，堆砌成一道壮阔的边线，果然在坑边止步，互相缠绕着阴狠吐信。

“好险！小修罗，你差点害死我。”

“明明是你追着我打，怎么怪我，要不是刚才提醒你，你早就被吃了。”

“放屁，俺会怕他们？”青牛大怒。

白易眼神一动，伸手就要去搬他。

青牛急忙躲闪：“你想干嘛？”

“扔你出去打他们。”白易挠挠头，老老实实道，“你不是不怕么？”

“……”

青牛不再说话，与白易保持距离，警惕十分。

蛇群密密麻麻，油滑滑的长身体绕来绕去，腻腻的，让人觉得非常恶心。它们这种生物，天生带一股阴冷气质，十分不善。

这些都是低级的凶兽，不会说话，只围在坑边“咝咝”地威吓，将白易和青牛困住，僵持不下。

突然，一道悦耳的女声传来，如佩环相碰，泠泠泉水流过。

“你们两个冒犯我族地界，实在大胆。”

走出来的竟是一名妙龄女子，穿一身素白，莲步轻移，抹胸上粉肩半露，层层叠叠的褶裙如花苞一般将长腿遮挡，小巧玲珑的玉足轻点地面。

身姿婀娜的她面容也十分姣好，轻笑起来煞是好看。

且不论这副打扮，女子气质脱俗犹不沾尘土，雍容华贵。

跟在她身后的还有几名穿绿色纱衣的女子，半遮半掩，排成两列紧随白衣主人。群蛇为她们让开一个豁口，全部安静下来。

“修罗？”

白衣女子打量白易，冷冷道，“呵，你不修斗气，却来偷我们的遗迹龙息？”

遗迹龙息？莫非是指刚才的黄色龙影？

白易赶忙解释：“不是我要的，也没偷，是那黄光自己钻进了我的体内。”

“不可能！这是真龙遗迹，不知何时坠落此处，时而会诞生残余的龙息，我族在此地附近生存，每次需集结众力，恭恭敬敬地祈祝才能利用龙息内蕴修炼。我族与龙是近亲，尚且要如此，你一个修罗，龙息凭什么要钻进你体内？”

“书生师父说，人生而不同。”白易正色道，“可能……我们不一样吧。”

白衣女子眉头一跳，贝齿紧咬：“狂妄，我绝不饶你！”

虽然气势汹汹，但蛇女们并没有立刻发难，而是在龙坑边念念有词，手舞足蹈地进行着某种诡秘的仪式。

正如她们所说，蛇族对此地非常依赖，甚至奉为神迹。所以利用龙之气息修行也好，保卫此地也好，都将其当做不可侵犯的领域，现在要动手，自然也要先祷告一番。

免得冒犯龙威。

对于白易和青牛来讲，无非将死期往后拖了一拖而已。群蛇密布的包围圈，怎么冲得过去？

青牛委屈道：“刚刚失恋，又被你小子引到这种绝境来，我的命好苦啊……”

“还不是你非要和我打架？”白易不满地反击，忽然想起什么，低声问，“对了，这些蛇妖里面有没有你认识的？”

“没有。”青牛面露羞赧：“俺不熟。”

白易不解其意，只当是青牛害怕。

这老牛倒也憋得住，看到这般美貌的外表居然不动心，原则性非常之强。

而蛇群里有怒声娇咤：“憨牛……”

思来想去，青牛还是责怪到白易头上，要不是危机就在眼前，恨不得将其顶翻在地，狠狠地来回践踏摩擦几十遍。

白易劝青牛善良，青牛反骂白易无耻。

“住口！无耻小贼！”

青牛一激动，开始说各种粗鄙之语，白易从未听过，一脸茫然。

“……”

白易等青牛骂累了，看着他，认真地摇摇头：“我没听懂。”

“真是对牛弹琴！”青牛气急反笑，猛跺牛蹄。

这时，一旁的蛇妖们实在看不下去了。

“喂，你们两个，玩儿呢！”

绿衣蛇女尖声大叫，婀娜的身躯摆动，足尖刮磨出沙沙的轻响，“当我们不存在？现在可是要吃了你们！”

“听见没，她要吃我们！你还指责我！”白易叫道。

青牛依旧不买账：“要不是你带的路，能这样吗？要吃先吃你！”

白易哼哼道：“牛肉好吃。”

那白衣女子眼角抽搐，被这两个家伙气得笑容僵硬：“都给我去死。”

“美女姐姐，这不关我的事！俺老牛从不冒犯古迹，尿尿都挑幼苗浇灌，全是这修罗小子惹的祸！要吃吃他罢。”

“等一下，我有个问题，青牛一脸严肃，他们两个针对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哼！”

白衣女子冷笑：“牛肉好吃！”

她挥袖一摆，突然发难，袖口洒出一排尖针，如银色的牛毛细雨，纷纷扬扬地落下来，每根针尖都带着紫色的雾气，显然带着剧毒。

嚓嚓嚓——

强大的贯穿力将针芒钉入地中，毒液腐蚀坚硬的石面，立刻冒出浓烈的青烟。

幸好白易反应及时，身躯猛震了一下，向旁边跳开，望着千疮百孔的地面心惊胆战。

“有毒！”

“俺可不想死在这里。”青牛大怒，“既然非要拼个死活，俺也不怂！”

只见一道青光嗤地飞射，瞬间袭至那女子面前，破空之声凛凛，如惊雷闪电一般迅速顶出。

是牛角。

这蛮牛爆发起来速度奇快，打了女子一个猝不及防。

但对方也不是等闲之辈，飞速抽出袖子里藏的长针，足有手指粗细，也如一道电光飞驰，挡住了青牛的利角。

光影破碎间，火星飞溅。

空气里响起尖利的铮鸣，金属摩擦声刺得耳膜生疼。

“袖子里藏了这么多针，不怕戳到自己吗？”白易在一旁胡思乱想，忽地眼角跳动，“小心！”

他一声大吼提醒，而青牛却慢了半拍。

嗤——

女人的嘴里居然也有针！银针飞射，刺向青牛的脑袋。

青牛尽力地闪躲，身子侧了过去，但前蹄却避让不及，被针芒扎中。

针眼不大，刺入的时候飙起一注血水。

“哎呀呀，就这样的实力吗？蛮牛就是蛮牛。”众女子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兽魂点燃，背后出现了巨蛇的虚像。

紫色的虚影随着女子的脚步移动，蜿蜒大蛇有十几米长，鳞甲足有人手掌般大，尾部带有尖刺，长约五寸。这蛇影阴冷寒毒，通身散发出一股杀意。

而蛇群乌泱泱大潮一般冲下龙坑，祝祷之后，它们便可以大开杀戒，将白易击杀后瓜分刚才被吞食的龙之气息！

白易咬咬牙，双手凝聚元气，挥舞骨刀。

众绿衣女子冷笑，握着手中的长针与骨刀相拼。身形如游龙般飞绕刺击，灵活至极，但白易运刀的速度亦不慢，双手作圆挥划，大开大阖，没有死角。

女子身后的蛇影毒性极强，沾之即腐，但骨刀的材质惊人，毒液喷溅在上竟然顺着刀面滑落，不会沾染。

地面几次被冲撞，几次留下深深的溶洞，腐朽的酸味引人掩鼻遮口。

青牛和白衣女子缠斗，渐渐处于被动，只有躲闪防御的余地，而那女子步步紧逼，无数银针激射而来，紫色大蛇翻卷搅动，毒液挥洒如泉。

除此之外，无数小蛇淹没了龙坑，它们在地面啃食牛蹄，还有的跳起来撕咬青牛的脊背，带毒的或没带毒的牙齿嗫住强壮的牛身，咬着死死不放。

“都给我滚！”

青牛震吼，硕大的青光从地面升起，兽魂如白焰燃烧，笼罩在身躯之外。小蛇触之即焚，被强烈的兽魂烧成了灰烬，一时间，以青牛为圆心，扩开了直径三丈的空地。

千万细小的风流如丝绦般缠绕，荡开毒液。

女子闷哼一声，散开发髻，秀发如瀑涌下，黑亮之中泛起紫雾。

青牛惊诧：“不会头发里也是针吧？”

他猜对了，那女子披散头发猛地甩动，发梢无数刺出针芒无数，大蛇蓬然爆开，化作剧烈的毒雾迅速弥漫，几乎要蔓延到整个龙坑。

青牛处于浓浓雾气包围中，针如雨下，毒芒无限。

“看不见了。”白易大惊。

但他眉心一动，仿佛有所察觉，那纷繁如雨的针芒都被青光斩下，两道飞冲而出的攻击快得能斩断一切，破开毒雾。

“来了。”白易低呼。

果然，迷蒙毒雾被破开一道口子，牛角穿刺而来。

那女子搅动袖口，大蛇扑去，而青牛大喝，兽魂爆发亮丽的光彩，最利、最强的一击迎面而上，穿透一切的刺！

风声寂寥，瞬间陷入了沉默。

群蛇伏首。

那女子死死攥住牛角，尖利的顶端抵着她的小腹，鲜血不断地淌下，染红了地面。背后的紫蛇兽魂缠住了青牛的兽魂，绕在一起，难解难分。

女子身上的裙摆被撕裂几寸，露出白皙玉腿，看似已经止住了牛角，但难以阻挡的气芒划开了她的脸颊，殷红的鲜血流出，淌落到下巴。

“你竟敢毁我皮囊！”女子暴怒，摇身一晃淡紫色的雾气腾腾，两腿并拢拉长成水桶粗细的蛇身！褶裙变作泛着暗红色泽的锋利鳞片，依旧层层叠叠，覆盖在蛇身上。

美女蛇！

青牛浑身打颤，吓得心里一麻。

其余绿衣女子也紧随着现出原形，围住白易，绿鳞坚甲，发丝也是黄色小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