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未来的我？”雪岩愣住了。

他摇了摇头，因为对方的这句话暗示的信息实在太过荒谬。

“这是来自二十年之后未来的一幕。”孩童说道，“而我正是来自那个未来的穿越者。不得不说，异能力确实非常便利呢，连回溯时空、逆转过去的事情都能做到。”

雪岩的嘴唇在轻微地颤抖着。

“……艾拉，【时间回溯】，这真的有可能吗？”

“局部的时间回溯并不是什么很困难的技术，但假如要以宇宙为尺度扭转到过去，即便是我们一族也不太可能做到。”艾拉说道，“不过，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我？”雪岩反问道。

“因为视频中坐在你现在所在位置的那个人，就是我。”孩童说道，“我的名字叫盖尔斯·洛德（Gales Rhodes），现在我们的处境完全相反了，雪岩，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事。”

看着视频中那个脸色苍白的男子的脸，雪岩突然明白了，之前那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的原因。

这就像在照着一面诡异的镜子，镜子外是正常的自己，镜子内却是二十年之后自己的模样。一股扭曲感、恐怖感像爪子一样爬过雪岩的心脏，他喘着粗气，视线却完全不能从那苍白的、没有一丝活力的脸上移开。

“不可能，这绝对不是我……”

盖尔斯脸上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我们看看接下来的发展吧。”

·

视频接着播放了下去。

“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二十年后的盖尔斯嘶吼着叫道。

二十年后的雪岩面无表情地按着遥控器，火炉的温度越来越高，倒挂的三个人中已经有两个失去了意识。

“哥哥！救我！”虽然因为嘴巴被堵住而根本说不了话，但盖尔斯依旧听懂了自己妹妹呜咽着求救的话语。

“他在莫斯科！”盖尔斯握紧双拳，大声吼道。

雪岩关掉了火炉。

“在莫斯科？”他重复了一遍，从位子上站起来，缓缓地向盖尔斯的位置走去。

“地下街编号256-74！行了，快点放开他们！”

雪岩捏住盖尔斯的脸，扭住他的脖子转过来，两人四目相对。

“最后给你一个机会确认。莫斯科，地下街256-74，确定吗？”

“确定……”

“好，你自由了。”

盖尔斯的椅子突然松开了禁锢。他握着已被压麻的手腕，颤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扑到了桌子上。

“喂！放开他们！赶紧放开他们！”

雪岩按下了遥控器上的一个键。

盖尔斯的瞳孔中映射出三条滔天的烈焰。巨大的能量从火炉中喷射而出，笔直地往天花板上冲去，只一瞬间便将那三个人烧成了飞灰。

“你说谎了，盖尔斯。”二十年后的雪岩面无表情地转过脸，瞳孔灰暗，里面没有一点点的光亮，“我知道真正的位置，刚刚的只不过是对你的一次测验。你不合格，自然要受到惩罚。”

“啊啊啊啊！！！”

盖尔斯嘶吼着往雪岩扑了过去，视频正好在这一瞬结束了。

·

房间内一片寂静。

“这真的不是特效电影吗？”雪岩故作冷静地开口问道，“虽然我承认那家伙长相确实很像我，但气质却完全不一样吧？”

“这当然是真实的记录。”盖尔斯挑了下眉毛，“我可没闲到花这么大力气去骗人。”

“但就算这是真的未来影像，对现在这个世界也毫无意义吧？”雪岩继续说道，“难道你真的觉得杀了我，就是所谓的复仇吗？”

“不，我只想向你学习，雪岩。”盖尔斯冷笑着说道，“这份残酷、冷漠、无情，正是我一直以来都欠缺的品质，所以才会导致反抗军的失败。你的家人将是我坚定这份决心的第一个牺牲品。”

“别开玩笑了，他们都是无辜的！”一股无名怒火涌上了雪岩的心头，但对方的神情分明是在告诉他，他绝不会因为自己的三两句话就慈悲为怀。

“说起来，不仅是我，在座的每一个人，都被你伤害过。”盖尔斯继续说道，“要我介绍一下吗？好让你增加一点点罪恶感？”

只见那些黑衣人纷纷低着头，并没有任何动静。

等等。

就在那一霎那，雪岩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

他刚才说，这些黑衣人全都被未来的自己伤害过？换句话说，他们都是从二十年后穿越过来的？不。这太荒谬了，难以置信。不过即便荒谬，还是暂且按这个思路走下去，或许能推理出一些靠近真相的答案。

“这位，名叫白纯枫，他的妹妹在战争中被你的军队误伤，被炸死。”

所谓的穿越时间，要么是肉体穿越，要么是精神穿越。但那个叫盖尔斯的孩子才六岁，穿越的跨度又是二十年，不可能是肉体，那就只剩下精神穿越这一种可能。

“这位，名叫梅佐，他的父母和弟弟，全部被你在监狱中杀害。”

但倘若是精神穿越的话，这段视频是怎么从未来带过来的呢？还是说，这其实是根据大脑的记忆重现出的影像？

“这位，罗泽·维特霍，他的妻子被你的部下欺凌后杀害。”

最重要的问题是，穿越时间的人数。现在看来，使用者应该是能够带领至少十多个人的意识穿越时间。但这真的说得通吗？要知道，之前于新文被控制，向自己开枪的时候，之前已经发生过两次袭击了，按理说时间穿越的目的时间点应该是同时的，这里却出现了矛盾。

至少于新文，他绝对不是穿越过来的。

“这位，你最熟悉的于新文，兄长被你杀害。”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令他疑惑。按理说，如果这些黑衣人的都是穿越者，且是受害者，那么在看见作为仇人的他出现的时候，应该都抱有很大的恨意和怒意，至少情绪不可能都这样平静。然而根据他的观察，除了盖尔斯异常激动之外，其他人都像机器一样面无表情地低着头。

这真的正常吗？

“这位，雅博·斯宾塞，家人在你引起的一起动乱中死亡。”

那如果是另一种情况，穿越者只有一个，但是他却可以通过附身操控他人呢？这也就意味着，这里的所有黑衣人，其实都是一个人在操控。

他在全力操控一个人行动的时候，因为能力有限，其他的人则会陷入呆滞的状态，这便能解释目前的现状。

而最为关键的证据，则是在AACO地下基地，他和“于新文”对话的时候，对方使用了“棋子”这个词汇。这是很明显的暗示，虽然对方应该是无意中脱口而出的，但此时此刻，却在这荒诞的情景下提供了有力的佐证。

棋子不止一个，很可能在座的人全部都是棋子。

在短短的时间内，雪岩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有一个异能者穿越了时间，并控制了许多异能者作为帮手来暗杀自己，以避免未来发生的惨剧。

虽然仅凭这些就得出如此大胆的结论，实在有些太过仓促，但假如这个假设成立的话，或许他便能创造出一瞬间的契机。而这个契机，应该是当前处境中，他能做出的最佳选择了。

“我想问一个问题。”雪岩抬起头，问道。

“哦？在这种处境下？”

“这里的所有人都是被你操控的吧？就像于新文一样。”

“……什么？”

盖尔斯的表情凝固住了。雪岩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而且立时产生了第二个判断，也就是那唯一穿越者的身份，应该就是盖尔斯本人。

而禁锢自己能力的那个异能者，并不是盖尔斯，而是黑衣人中的一员。如果他能通过话语让盖尔斯的意志产生动摇，从而放松对这些黑衣人的控制的话，那一瞬间，他就有机会摆脱能力被束缚的现状。

“你不过是个抢占他人身体的强盗而已，现在倒有资格反过来为他们打抱不平？”雪岩故意用嘲讽的语气叫道。

“……”

成功了。这句话说完的一瞬，雪岩明显地感知到束缚自己能力使用的力量衰减了。虽然可能只有很短的瞬间，但也已经足够做些什么。

“【冰结】！”

最大释放这一能力，让整个空间都被冻住——抱着这样的想法，雪岩使用着自己如今能用的唯一力量。冰瞬间封住了整个桌台，熄灭了火炉，一部分黑衣人也被封在了冰霜里，但盖尔斯本人却没有丝毫地动摇。

“……原来如此，你是在反抗吗？雪岩？以为这就能让我动摇？”

盖尔斯的眼神中透射出前所未有的激动，那属于复仇的火焰直勾勾地盯着雪岩的灵魂，强忍着不能立刻将其撕成碎片的饥渴。

“主人！请小心！”艾拉在他心中提醒道，“异空间开始晃动了！”

“我倒要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盖尔斯说道，“来试试看吧！”

他一挥手，已然熄灭的火炉内便再度燃起了光芒，冰块开始逐渐融化，眼见此景，雪岩咬紧了牙关。

“这一次火炉内喷射出的火焰，温度是之前的五倍。”盖尔斯就像是故意在让雪岩绝望一般，将这个情报说了出来。

“可恶！那家伙在玩弄我！”

没时间思考了，他能做的只有持续地使用【冰结】，然而那个火炉的亮度越来越高，已经快到彻底冲破冰层的程度了。

无力感充斥着雪岩的大脑。他仿佛已经看见了数秒钟后，火光冲出冰层，将他的家人焚成灰烬的未来。这种绝望感，以及压抑氛围中带来的压力，不断地刺激他的神经，让他越来越焦躁，最终到达了临界点。

越过这个临界点，那就是潜能爆发。

就在火焰即将喷射而出前的一瞬间，雪岩的技能树亮起了第二个蓝色六边形。

“【防护罩】（Shelter）！”

三个椭圆形的透明防护罩凭空出现在了那三个人的身边，下一瞬间，三条炽热的火龙便从火炉中喷涌而出，笔直地往上冲去。但这一次，它遭到了防护罩的抵御，高温被隔离，往四周散开。

脑海内传来了艾拉的声音：“提示，异能【防护罩】已经成功重新激活，并且解决了随机性问题，已经能够自由使用。”

“真是千钧一发啊……”

“这就是你挣扎的极限吗？”眼见此景，盖尔斯撑着头，眯起了眼睛，“从表演的戏剧性角度来说，确实不错。”

他的双目转而变成了猩红色。

“但也到此为止了。”

空间扭曲。餐桌、吊挂在天花板上的三个人、燃烧的火炉、围坐在桌边的十二名黑衣人、以及囚禁在椅子上的雪岩，突然间全部恢复到了一分钟前的样子，仿佛刚才雪岩的反抗从未发生过一般。

“看来，他能随意操控异空间内部的时空和物质，主人。”

“可恶……”雪岩握紧了双拳。

“时间已经不多了。”盖尔斯冷笑着看向雪岩不甘的眼神，“那么，在你的家人被彻底烧死前，就让我们愉快地继续吧。希望你能挣扎地更赏心悦目一些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