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这一回合是我败了啊。”

雪岩看着自己因爆炸而焚毁、残破不堪的身躯。他的血肉被灼烧着，正逐渐灰飞烟灭。

厄勒阿诺斯冷漠地看着他：“真遗憾。”

雪岩闭上眼睛，任凭自己在灵魂空间中消逝。

“那么，是时候开始下一回合了呢。”

纵然他的身躯已然消逝，那双金色的瞳孔却仍然凝视着敌人。

空间突然发生异变。

就在雪岩消逝的同时，“他”出现了。病态般苍白的肌肤，满是血丝的双眼，凌乱的黑发，纤细修长的身躯，以及时刻挂着嗤笑表情的嘴角。这个男人的未来与终焉，就在此处。

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在看见他的时候，厄勒阿诺斯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雪岩……”厄勒阿诺斯如同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一般低吼道。

但那男人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将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安静：“不对哦，艾拉。我现在不叫雪岩。”

他微笑着抬起头：“我没有名字，只是个男人罢了。”

漆黑的男人，开始行动。

察觉到莫名的危险，厄勒阿诺斯再度发射出数十道暗色光波，直奔对方而去，但是男人对此熟视无睹，身躯如流星般自如穿梭，几乎弹指之间便来到了厄勒阿诺斯的身前。

“……不可能！”

厄勒阿诺斯怔住了，以至于都忘却了如何进攻。

对方看上去仅仅是在速度很快的瞬移，但在她的眼中却远远不止于此。

硬要描述的话，那堪比艺术，有如纯熟的滑冰运动员，在短短几秒做出不可思议的连续高难度动作一样，那个男人，以同样的技巧使用着异能。一个接着一个，中间不仅没有停滞，反而像单词连读一样完美地衔接在一起。

男人一共使用了三十四个异能，一层层穿破厄勒阿诺斯身前的防护屏障，回避本该必中的进攻，来到了她的身前。

“你这样并不美哦，艾拉。”

随后，男人轻轻地在她的额头处弹了一下，恶魔的面具就这样炸裂开来，厄勒阿诺斯则如同受到重击一般往后飞去。

“终于还是取回来了啊。”男人轻叹了口气，“名为雪岩的存在，直到此刻才真正回到我的手上。这样一来，维格莫斯的底牌也就彻底报销了。”

厄勒阿诺斯重新取得平衡，但是已经无法制止自己因无边的恐惧而颤抖。

他究竟是谁？为何能这样强大？虽然已经知道答案，但是她仍然在潜意识中发问，试图从确切的答案中，能获得实在的安心感。

“真奇怪啊，难道当初，不就是因为雪岩有成长为这般强大的可能性，身为最强恶魔的你，才会选中他附身吗？”

那便是答案。

厄勒阿诺斯，和其他的恶魔一样，拥有将掠夺作为施舍的结果的本能。因为想得到才会给予，也就是说，她就是为了取得这份近在眼前的力量，才尽心尽力地帮助雪岩成长。

但是，雪岩越成长，她便越贪婪，越想要等待到他成长到最后再吞噬。结果，她错误地判断了时机，被成长到连自己都无法抗衡的雪岩击败并杀死。恶魔沦为笑话，这一切都只是对她自己的因果报应。

即便时间重来，她也会做一样的事情，抵达相同的结局吧。

男人的身影，逐渐逼近。

凝视着他的面容，厄勒阿诺斯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奇怪的记忆。

“怎么……回事……”

那是一段陌生的回忆。

“不要……我不要吞噬雪岩的灵魂，我受够欺骗了，哪怕背弃恶魔的信条，我也绝对不要这么做。”

在恶魔公有的灵魂空间，曾被称为“魔界”的领域内，艾拉对着恶魔的长者，这样宣称。

那确实是艾拉，但并非现在的厄勒阿诺斯，而是已经被吞噬的，曾经是她的存在。

面对她的诉求，长者严肃地予以回应。

“愚蠢。汝不过是战士。原本，身为战士却模仿头脑已然是大忌，如今竟然放弃职责，按理来说，应当将汝销毁……不过，汝毕竟是命运之轮，便只收回汝之权限，将汝放逐。这已是最大限度的仁慈。”

于是，她的力量被剥夺，名号被封锁，人格被放逐。这便是她遭受的代价。

为何要这样做？厄勒阿诺斯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为了猎物，区区一个猎物而舍弃全部？

“答案不是很简单吗？”

她内心的深处传来了声音。

“肯定是因为深爱着对方，所以才会这么做啊。”

厄勒阿诺斯抱紧头部：“你说……爱？开什么玩笑！恶魔绝没有爱可言，我们根本不拥有这样的情感机能。”

“但是你就是爱上他了，艾拉。这没有办法，不是吗？”

“否决。对于那家伙，我早已只剩下恨意。”

厄勒阿诺斯尽可能地平复心境，睁开双眼。

雪岩那苍白的脸庞已然近在眼前，她再次确信，自己对他抱有的，完全是恨意。

“艾拉，我记得上一次，你也是这么简单地败在我的手上呢。”

雪岩微笑着说道。他的神情里既没有怜悯，也没有蔑视，仅仅是基于强大的自信。厄勒阿诺斯心知自己已经失败，她甚至无法看出他究竟用了怎样的异能。

即便如此，她并没有放弃抵抗。两人简短地进行了最后的交锋，雪岩轻松地粉碎了她的一只手臂。

“你不用命运裁定吗？”雪岩问道，“那样的话对我来说其实挺棘手的。”

“……没必要。”厄勒阿诺斯挥舞着双翼，拉开一定的距离，“我已经输了。”

雪岩眯起眼睛：“这么爽快地认输？不像是你啊。”

厄勒阿诺斯苦笑了一声，和本该痛恨的男人相对视。她宛若蕴藏星空的琉璃般双瞳，其内的光芒正在消逝。

“你在做什么，厄勒阿诺斯。直到最后，你都应该憎恨我才对。”雪岩神情一变，“我们互相憎恶，互相厮杀，这才是人和恶魔该有的姿态。”

“你说的没错。”厄勒阿诺斯说道，“但是啊，直到最后的最后，我都没法真正地憎恶你。即便恶魔也会沉醉于美丽的事物中。”

雪岩问道：“哪怕这美丽的事物会让你丧命？”

厄勒阿诺斯脸上的神采消退了，她像是坠入濒死一般停滞着。

“我会放弃。作为替代，我会让那个从没有经历过痛苦的艾拉醒来。或许，只有那样的我，才能毫无悔意地迎来终结。”

随机能力者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