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昊是故意的。

自然是故意的。

从看到许多多进门，方昊就有所猜测。发现是制衡部之人后，方昊就知道，自己有可能面对的是什么。

此时设下一个小坑，一方面是宣泄不满，另一方面，就是试探一下问题的起因。

当然，也有抛出一个炸弹，浑水摸鱼的意思在里面。

只是这许多多的反应，倒是让方昊对原本的猜测有些动摇。

“下一题，如果让你担负起玄元大陆人族复兴的重担，若有人阻挡，你会怎么做？”

方昊看着许多多一丝不苟的问话，眼神一凝。

“原来，不是怀疑我的忠诚，而是怀疑我的决心。”

既然知道症结所在，这病自然就好治了。

决心，我有。

“若有人阻挡，斩！”

许多多瞳孔一缩，这个斩字杀气太强。

“你就不想劝阻他么？或者换一种温和些的处理方式？”

“不想。”

方昊神情坚定，整个人都冷了下来，盯着许多多，一字一顿的回答道：

“我在争取人族复兴，也就意味着人族现在处于危难之际，这种时刻尚有人阻拦，当斩！”

“不止他当斩，他的家族，他的宗门，他的血脉，以及所有亲朋好友，都当斩！”

“人族复兴，何等重大之职责，绝不容许半点差错！”

许多多呼吸一滞，神情也有些发冷，实在是这方昊一连四句，句句杀气滔天。

“怪不得让我这个明神部的心理医生来考核，这那里是考核，分明就是心理测试。”

“这方昊，心里有病。”

许多多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来此的实际目的，此刻目标明确，控制自己的肌肉颤动，逐渐引导方昊情绪爆发。

“方昊，你要知道，人族复兴何等艰难，需要团结全体人类，才可奋力一搏，似你这般噬杀，只怕还没复兴，我人族自己就坚持不下去了。”

“那些阻拦者，很有可能并不是不想复兴，他们只是，有点懦弱，无助，有些害怕改变罢了。”

“若能加以引导，未必不能成为助力，即便真要杀，杀掉领头的也就是了，又何必非要斩尽杀绝？”

“我说了，必须杀！”方昊隐隐觉得自己的情绪有点激动，不过他认为自己需要表露决心，也就没太在意。

“我方昊，要的是人族复兴，要的，是人族，统治世界。”

“在这条道路上，拦一人，我杀一人，拦百人，便杀百人。”

“懦弱？可以！”

“你若懦弱，就把头埋起来，闭上嘴巴好好看着！对内之时颐指气使，对外之时就告诉我懦弱？”

“你若无助，那就接受我方昊的帮助！至少，不要在我等为人族崛起而奋斗时扯后腿。”

“人族要起势，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每一个愿意为人族而战者都极其宝贵。”

“那些坐而论道大言欺人者，最是可恨。”

“只将这些领头的杀了，余下之人若是再叛呢？”

“若是因一时仁慈，导致那些愿意站出来的人受到不必要的伤害呢？”

“人族复兴，赌不起丝毫意外！”

“这些首鼠两端之人，便是全部加在一起，也不及我一位人族战士！”

说到最后，方昊面色潮红，情绪崩溃之像已显。许多多更是被气笑了，此时神情激动，也顾不上再去引导。语气急促之间，再次发问：

“好，我问你，若是你见到两个人族小孩起了争执，你帮谁？”

“很简单，分个对错。若无对错，两不相帮！”

“若你见到蛮妖族小孩和人族小孩起了争执呢？”

“那就将那蛮妖族杀了。”

“若是那人族小孩有错在先呢？”

“不问对错！既是人族，错的，也是对的！”

“你放肆！”许多多大吼出声。

这两人快问快答，皆是神情激动，浑然忘记了还在考核之中，言辞交锋之间正面对决，毫无转圜余地。

尤其是方昊如此回答，更是触动了许多多隐藏在心中的处事准则。

在他看来，人类，起码应该站在正确的一方。

许多多本是刻意引导，想使方昊情绪崩溃，借以探听真实心境，却不料被方昊如此言辞一激，竟是率先承受不住，情绪崩溃之时气血上涌，怒气勃发，戟指方昊，连声喝骂：

“你有病！你病的不清！”

“要做人，当先分个对错！”

“你这般是非不分，如何有资格立我人族道统！”

“就凭你，又如何有资格言谈人族复兴？”

“我天命阁，代天授命！可以用阴谋诡计，可以发动战争，但我们要的，是人族复兴，要的，是人道昌盛！要的，是人类作为主导，与万族和谐共生，绝不是独霸天下，更不是一味的血腥杀戮，残酷镇压。”

“蛮妖族又怎么了？理念不同之时可以相互对立，但蛮妖族也是人，只是与我们形态不同罢了。”

“他们同样有自己的文明，有自己的感情！”

“不问对错，便先杀孩童？他还未及成年，又如何对你产生威胁？”

“若人人都如你这般，动辄得咎，屠神灭族，毫无人性可言，我等最终立的是什么？”

“又有何颜面，自称为人？”

方昊这下也被激怒了，从出生到现在十六年，方昊想过，听过，看过，也亲身经历过。他深知与蛮妖族之仇恨不可化解，也知晓天命阁所处世界与自己不同，可能不会真正理解他的感受，但他从未想到，天命阁，竟然想要与蛮妖和谐共生！

“和谐共生个屁！”方昊情绪崩溃，双目通红，死死盯着许多多，上前两步，贴着他站定，手指狠狠的敲了两下许多多的脑袋，放声怒吼：

“虚伪！虚伪！我方昊加入天命阁十年，今日才终于看清，这天命阁竟如此妇人之仁！”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玄元大陆，不是你天命阁的和谐社会！”

“分个屁的对错！不在那蛮妖弱小时斩草除根，难道要等他成年后杀我子民吗？”

“这天下，是大争之世，战火四起！我人族与蛮妖之间，早已对立数万载之久。”

“不说整个玄元大陆，单说我玄星王朝，立国三百一十六年，你可知被蛮妖杀死了多少同胞？

“四十六亿！四十六亿之多！我玄星总共不到百亿人口，仅蛮妖，便屠我半数百姓！”

“血海深仇，罄竹难书！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你天命阁，知道多少？啊？”

“两个种族之间，没有所谓的共生，更绝无半点仁慈可存。”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种族之争，哪来的对错！”

“唯胜者，为王！”

“我方昊，就是死，也誓要为我人族，贡献一份力量！”

方昊大声吼完，心中所想为之一空，话语却一直在房间回响，也狠狠的镇住了许多多的心神。

许多多连忙后退两步，避开方昊的锋芒，心中也逐渐冷静下来，暗道自己居然先一步失控，未能把握好整场节奏，此时看着方昊似乎余怒未消，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甩袖间，光芒再现，直接将方昊送回玄元大陆。

“你先回去吧，考核结果，会通过卡片通知你。”

这声音平静，远远传来，细听之下，似还带有一丝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