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汪嵩跟家里通了电话,不出他所料,家里那边也让他在川山先找个旅馆住下,以便随时等通知。
“这么久都熬过来了,真不差那么几天,不要心疼钱,回头妈把订房的钱打给你,你先住着,旅游的事情先不要着急,等着工作稳定下来,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你这些天也可以先在川山到处转转,不要觉得难受。”
亲妈看似看得开,但她心里比汪嵩更着急,汪嵩倒无所谓看不看得开的,他只是心疼钱。
晚上,汪嵩找了家旅店入住,他跟前台姐姐确认了一下,得知这里只要提前一天通知前台,那么第二天的钱便可以全额退还,不扣钱的,他便干脆先交了一个周的房钱。
只不过,汪嵩算错了一点,因为旅游旺季的正式到来,最便宜的房间也是120块钱每天,这一个周下来,也得小九百块钱。
这天夜里,汪嵩失眠了,虽然他在毕业的这段时间里因着工作的事情每天都很郁闷,但失眠,还是他长这么大以来遇到的第一次,他不想承认,这次的失眠是因为心疼钱,不,不是心疼,是火辣辣的肉疼。
汪嵩再也没有打过那个电话,倒也不是看开了,他也没想着把事情先放到一边,相反,住在宾馆的前两天,他哪儿都没去,每天就躺在床上认真地思考着自己到底要不要继续地等下去,虽说前期的投入过多,在眼看着就要见到地头的时候选择放弃未免太过可惜,但有这样一个词叫做“及时止损”,意在告诉人们莫要犹豫,以免造成更大的损失。
而对于汪嵩来说,最大的损失就是时间的流失,在这样长又这样好的时间里,被这样消耗式地硬拖着,这让他觉得自己是在浪费生命。
所以他这两天选择什么都不做,他就得好好想想,自己到底该不该浪费生命。
“你不是让我等着么,那我便等着,我不但等着,我还老老实实、一动不动地等着,都说‘生命在于运动’,但是思考却在于静止,我就躺在这里,身体不动,将所有的养分和血液都供给大脑,我就不信到最后我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汪嵩仰躺在床上,头顶是昏暗的天花板,周身裹扎的是夹杂着霉味儿的潮气,此时正是正午时分,半地下的窗子却揽不进阳光,让汪嵩一点都没有天亮了的感觉。
渴了就喝点水,饿了就生忍着,权当“辟谷”修仙了,后背发痒就挠一挠,想上厕所就去上,总之汪嵩就没打算出这个屋子。
自发瘫痪的人就这么在这个半地下的屋子里硬憋了两天,什么都没吃,全靠矿泉水续命,他没有跟任何人打电话,也没有接任何人的电话,包括他的爸妈,他只是在微信上告诉老妈自己需要静一静,那手机便再也没了声响。
第三天,这个“瘫痪”的人容光焕发地打开了屋门,随后便闻到了走廊上比屋子里更加腥臭的潮气。
汪嵩出了门,原本想着会一会久违的太阳,没想到外面却是阴天,浓厚的云层向着人群不断地压低,这让汪嵩觉得自己的脖子又酸又痛,说不上是落枕还是颈椎病又犯了,他边扭动着脖子边走,心里也没个目的地,只是想着要走出去,不能真的在床上浪费生命,这人就这么慢悠悠地走着,一路上路过了许多小吃店,虽然空了两天的胃一直绞痛着提醒他该去吃点东西了,但他却一点进食的欲望都没有。
因为漫无目的,所以走到哪里都觉得不该停下,汪嵩想着反正本就是打算要出去旅游的,而现在又出不去,干脆就把这个自己生活了四年的城市重新转上一转好了,说真的,四年时光,他并没有将川山的地界给摸得太过熟悉,因为日常去的地方就那么几个,或者做设计进行调研时会在设计作业的实地现场蹲上几天,再平时,但凡有长一点的时间,他更希望能往外省逛一逛,而不是在川山的地界上到处挖掘。
所以川山不乐意了,非得给汪嵩制造个机会,让他充分地了解一下这座已经包容了他四年往后还要继续包容着他的城市。
汪嵩便这么走着,尽管心里想着“无目的”,腿脚却有它们自己的记忆,所以当他又转过两条街后,发现自己已然站在了中山路的开端。
“嚯。”
汪嵩抬头往前方一扫,发现这条街上已经布满了游人,说不上多拥挤,但跟安静绝对搭不上边儿。
按照汪嵩以往的性子,他是绝对不会在旅游季跑到这种地方来凑热闹的,但今天他偏偏就转了性,也许是干脆抱定了用旅游的心态来度过接下来的日子,所以当他看到这条略显喧嚣的街道时,倒也没觉得有多闹腾,反倒满脸乐呵地歪头去欣赏那些正穿着汉服拍照的小妹妹们。
看画面,珠钗摇,乌丝随风飘,笑声遍地,桃面已送春,浓夏尚未到。
汪嵩看着旁边那一小簇正在拍照的妹子们,自己轻轻地举起了手机,对着妹子们朗声唤道:
“姑娘们,看这边~”
小妹妹们闻声茫然地转过头来,见汪嵩正在拍自己,惊讶的同时略带一丝羞怯,但也并未对汪嵩的行为表现出愠怒,有几个害羞的举袖遮面躲到了一旁,剩下的妹子们开朗且大方,毫不扭捏地对着汪嵩的镜头比起了剪刀手。
笑靥可比桃花更艳。
看着她们是在拍写真,汪嵩并未更多地打扰,只是拍了妹子们几张笑脸便对她们挥手告了别。
云层未曾散去,但汪嵩觉得,自己今天已经看到了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