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玘记得伯母张氏曾说过,于督邮与她们张家人有隙,他这次既然带着任务,或许会给张家带来些麻烦,不知张家人会如何处理。
督邮属于监察官,权力极大,其来源当然是最初的“监御史”制度。
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全面推广“郡县制”,由于鞭长莫及,无法对地方进行有效监督,便在各郡设立监御史。
这些监御史直接归皇帝管辖,并不受地方约束,然他们长期在一郡任职,时间一长,难免和地方官吏和豪强产生纠葛。
所以从寻找的效果来看,这种制度效果并不太佳。
汉朝建立之后,也基本沿袭此制度,到汉武帝之时,他看到此中弊端,就在元封元年西元前110年,撤销了在各郡设置的监察御史。
四年之后,又下诏将全国分为十三部习惯上也称州,即十三个监察区,分别是:冀州、幽州、并州、兖州、徐州、青州、扬州、荆州、豫州、益州、凉州、交趾、朔方。
十三部刺史归中央最高监察机关御史府管辖,由御史中丞具体领导,秩六百石,刚好进入高级官员序列。
刺史的产生,有深远的意义,它标志着全国监察制度的正式诞生,同时对后世行政区划也有深远影响,行省区划就是在此基础上逐渐发展起来的。
为了明晰刺史的职能,汉武帝发明了有名的“六条问事”,以此来监察地方各郡,其中的第一条,主要是针对地方豪强,其内容就是:强宗豪右,田宅逾制,以强凌弱,以众暴寡。
其余五条,则主要针对二千石吏,也就是太守,当然,刺史实际上可以监察地方上的任何事务。
不过话又说回来,东汉朝廷本就是建立在豪强地主之上,没有他们的支持,就没有政权基础,汉末群雄并起与此有巨大关系。
刘玘不知督邮于平会如何调查张家,他现在关心的事情是:弄清伯父被调查一事的来龙去脉,尽可能为其洗脱嫌疑。
酒宴一直持续到子时方散,杨景令高县丞亲自把于平送回居舍,他自己则先赶回县衙吏舍。
高县丞与赵亭佐小声嘀咕了几句,然后把云娘叫了过来,说道:“你今晚要负责好生伺候于督邮,不得有任何差池!”
“诺!”云娘怯懦的躬身应答。
作为一个贱如牛羊的歌伎,她并无其他选择,因为此时,她们本就是可买卖、可送人的“物”。
“刘郎,你就与李亭长扶卢佐回舍安息,一定要好生照顾!”高县丞又道。
他看见刘玘和卢彬很谈得来,而且年龄又比较相近,就做了这个安排。
“诺!”二人点头,然后亲自搀扶着已有九分醉意的回居舍。
虽然卢彬和于平一同前来,不过二人的居舍并不挨着,分别一东一南。
东廊的若干居舍都是由二百石以上长吏居住,舍中陈设要豪华得多,督邮虽然是百石,不过住宿上都抬高了一级。
当然,“传食”是绝对不允许提高规格的,只能按照百石吏提供饮食,如果饮食超标,多余的部分必须自掏腰包。
南廊房舍则为普通少吏居住,房舍面积和屋中的摆设差了好几档。
一名亭卒提着灯笼在前方引路,二人扶着他来到南廊,距离他的居舍房门还隔着七步,卢彬突然表示说他想吐。
刘玘一想,最好不要吐在走廊上,吐在草丛中倒无所谓,二人正要扶他到一边去吐,谁知他早已忍不住,哇的一下吐出一大口来,溅得李亭长白色的官服和旁边雪白的石灰墙上到处都是。
那味道自然有些难闻,让刘玘都差一点吐出来,李亭长气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
刘玘看着房门已近,就对李亭长说道:“亭长速回去更衣,有我和这位大兄扶着卢兄入舍即可!”
“也好,在下就这一套吏服,现在得回去洗了,争取今晚就把它烤干,明日才好穿,辛苦刘郎了,稍后在下再过来!”
李亭长点点头,随后让那名提着灯笼的亭卒过来搀扶卢彬,他便转头自去了。
刘玘心想,看来这李亭长家中经济条件也不好,居然就指着这一套衣服穿。
当时,虽然朝廷每个季节只发一套吏服,然而自己是可以请裁缝再加工的,只要服装的样式不违反规定,与吏服差不多即可。
否则每人若都只有一套官服,万一弄脏弄破之后,如何上朝?
刘玘与亭卒扶着卢彬来到房舍门口,正要送他进屋,卢彬嘴里却说道:“你们要送我去哪里?这并非我家,我家的大门上有两个大大的铁兽头!”
咦?这小子还醉得不轻呢!
“卢兄,这是在下的家,卢兄先在此歇息,稍后我就送卢兄回家就是!”说完,他就让亭卒用钥匙打开铜锁。
“不,我现在就要回去见我家娘子!”卢彬双手把住门框,死活不肯进去。
亭卒看着刘玘,不知该如何处理,刘玘给他使了个眼色,二人便死拽着卢彬,把他弄进房舍当中,刘玘嘴里还说道:“愚弟已经通知卢兄娘子,你家娘子娘子就到!”
亭卒把木灯树上的油灯点亮,刘玘就吩咐他赶紧去烧些开水,然后再端一盆水并拿一个空盆过来。
对醉酒之人得妥善照顾,要是出现意外可不好。
亭卒应声而去。
“刘郎,你家可有书?”卢彬突然问道。
咦?想不到这小子如此爱学习,现在居然还要看书,现在我哪里给你找书去?
“书……书当然有,不过现在晚了,明日再看!”
“不行,我家娘子说了,每晚读书必过子时,稍后她看见我没读书,定然会责怪于我,我家娘子一直要我学习族叔,成为大儒!”
他族叔就是卢植,两家的关系已经出了五服,与自己和现在的东平王四世刘端关系相差无几。
“那好,我马上让人去给你拿书!”刘玘心想,对于喝醉酒之人,先在语言上把他对付过去。
卢彬吐了人家一身,他自己身上也有不少的呕吐物,刘玘心想,得想办法找衣服来给他换掉,否则他要是也只有一件衣服,明日穿什么?
于平虽然今晚没管他,不过他明日若是穿着污秽的吏服,肯定会受到训斥。
“刘郎,这伺候人的事让云娘来就好!”身后突然传来了亭佐赵达的声音。
云娘?他不是去陪督邮于平了吗?
刘玘猛的一回头,看见歌伎云娘站在亭佐赵达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