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很多没有经历过基层的人会想:雪太大了,没办法去上班了,我要给领导打个电话,请个假。但真正在基层工作的人第一时间会想:雪太大了,路都没法走了,我得赶紧赶到单位,群众需要我们。
路宽回屋里穿上保暖衣保暖裤,换上高筒的鞋子,他要赶紧清出一条路,以方便爸妈去鸡舍,然后就上山。
雪太厚了,路宽只能把屋门口给清理下,然后用铁锹清理通往鸡舍的路,或许是干活的声音过大,或许是到了爸妈起床的店了,五点四十,爸妈都起来了。
看到院子里的雪,一家三口共同清理了起来。
在六点半的时候,路宽接到了董主任的电话:“路宽,大雪封山,应乡里要求,今天下班前全体在家的人员都要赶到乡里,所以你要尽快赶来乡里。”
其实这个时候,一家三口已经在通往鸡舍的路上清理出来了一条小道,路宽接过电话,就对爸妈说我要回乡里了。
妈妈在埋怨,但第一时间去屋里给他冲个鸡蛋水,爸爸只是哼了一声。
不到七点,路宽就出发了,摩托车没法骑了,只能步行。
走在路上,那条横穿整个市区的大道上白茫茫的,路宽走的很艰难,最深的地方,一脚下去就到了膝盖。
看着这愁人的大雪,路宽给蒋书记打了个电话,得知村里没事后,就放心的埋着头往前走。
就这样,走走停停,十一点多的时候,他走到了旅游专线上山的路宽,这才走了不到一半。
路宽很累,真的走不动了,即使早上的鸡蛋水里妈妈给放了好多糖,他也走不动了。
于是他在路边休息,还好有个公交站,里面虽然有积雪,但还有个台阶,他用脚清了下,就毫无形象的坐了下来。
他感觉身体粘乎乎的,保暖衣估计都湿透了,但不敢脱衣服,怕感冒。
正休息时,一辆铲车开过来,也是往山上去的,他赶紧给铲车挥手,铲车司机停下车,这时,从铲车斗里探出一个人头,路宽一看,笑了起来:“董主任,你这座驾好霸道。”
铲车司机将铲车斗放了下来,路宽也爬进了铲车斗里,铲车斗里除了董主任还有几箱豆油,几袋米,几包蔬菜。
原来昨天晚上董主任也在家,早上一发现下大雪,他赶紧联系了一辆铲车,然后去菜市场采购了些油米菜:“这种情况,雪化估计最少得半个月,其他不说,群众那里都能买到,但油和米不好买,正好趁着车过来。”
铲车是用来铲雪的,毕竟雪太厚了,如果凭人力那不知道清理到什么时候了。
一路上,只听着董主任不停的打着电话。
借助铲车,两人终于在下午两点到了乡里。
因为昨天是周日,所以乡里值班的人只有四个,而董主任和路宽是第一批到乡里的,在他们到来之前,值班人员已经把乡政府院子里清出了一条过道,现在正清理乡卫生院的院子。
顾不上其他,两人饿的不行,在食堂简单的下了一碗面,两人和司机噗呲噗呲的吃了起来。
一碗面下肚,饥饿和寒冷仿佛一下子去了,路宽本来想回宿舍换身衣服,把湿透的保暖内衣换下来,奈何他的换洗衣服都在村里的宿舍,没办法,只有脱下来就着食堂的煤火大概烤了下。
然后,就和董主任一起去清理大雪了。
在乡卫生院,昨晚值班的梁副乡长将大家聚集到了一起。
“各村内的路先不要管,有了董主任带来的铲车,我们先清理去旅游专线上的积雪,由我带路,我在这工作了二十多年了,这路我熟悉,你们去沿途的村了解情况,督导村内党员干部和民兵清理路,今天的任务是岭后到六曲,董主任留在乡里,给大伙准备晚上的饭菜,继续电话联系各村,你俩负责前半段,”梁副乡长指着两个包村干部“你俩负责后半段,就在三曲那里作为交界。”梁副乡长指着另一位包村干部和路宽。
和路宽一起的包村干部叫侯小明,今年四十多岁,是岭后本地人,家就在六曲,部队转业后就来到了乡里,一直做到现在,平时喜欢开玩笑,路宽和他也比较熟悉。
铲车司机位有点小,梁副乡长就用手扒在铲车门上,脚踩着上下铲车的小台阶,指挥这铲车往前走,侯小明和路宽走在前面,往六曲方向走。
“嘿,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雪,祈祷这两天不要上冻吧,上冻了就都不好出去了,山路结冰了,走都不敢走。”侯小明边走边和路宽说:“一旦结冰,那就需要我们一点一点的用铁锹去铲了,能累死个人。”
路宽默默不语,他在担心自己的生意,同时也担心一旦出不去了,群众们生活就会变的困难。
“小路,别愁,夏天的洪水你看到了你们焦土坡的群众,这次大雪,你会看到全乡的群众,虽然我们乡里穷,但山里人从来没有怕过什么,我知道你现在做的不错,村里群众都服你,但其实他们并没有把你当做自己人,前些年这里有矿的时候,钱都让老板们挣走了,全乡群众眼巴巴的看着他们在这里挣钱,但没自己的份,所以其实这里的群众有点排外,尤其是有钱的外人。”
路宽很意外的看着侯小明:“侯哥,这......”
“不过你不一样,你在带着群众致富,乡里像我这样土生土长的岭后人不多,我们经历了好几届乡党政班子,但从没见过像这样年轻的班子,你好好想想,除了陈书记、梁副乡长和董主任,哪个班子成员来这里超过三年了?”侯小明像是自言自语一样。
路宽稍微想了下,对啊,班子成员共九人,其他六人年级都不大,都是这两年调过来的,这说明了什么?
“你在想,这是为什么吧,我告诉你,这是陈书记极力争取的,陈书记一开始是乡里的中学教师,然后调到了乡里,从通讯员做起,到现在成为书记,也三十多年了,他想让群众致富啊,但一直找不到门道,前些年的各种矿,他没插上手,等矿不行了,坐上了书记位置,一干就是十几年,现在快退休了,他也急啊。”侯小明悠悠的说到:“还有个事,乡里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陈书记是申富强老书记的干儿子。”
一下子,路宽反应了过来,为什么王乡长来了之后,陈书记一直像不管事一样,他是那位老书记的干儿子,老书记带着全乡开山挖渠,栽种果树,初步饿不死人了,陈书记没能让群众挣到钱,这是在物色和培养接班人啊!
“那梁副乡长?”路宽知道梁副乡长也是岭后人,因为他家就在岭后村。
“梁副乡长对于前几届班子很不满,他认为能给群众带来好处的,只有自己乡里的人。所以,路宽,你和别的村官给人的感觉不一样,好好干吧,这次大雪是你的一个机会,是你真正能让我们几个本地人看中和让焦土坡人真正信服的机会,绝大多数人认为,只有和我们一起吃过苦,才是真正的自己人!”
“好了,多余的话我不说了,让我们这些老人看看现在的年轻人是不是能让我们真正的信任。”
路宽没接话,一直以来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今天侯小明的一番话给他带来了不一样的东西。
望着前面平整的雪地,路宽没有了迟疑,吃力且坚定的往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