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看,他小子他就应该泡在马尿里,淹死得了。”
走进来一个人,怀致远看不真切,只能凭着感觉,他好像是自己的亲人。
“怎么,连你爹都不认识了,真应该泡死你得了!”
“爹爹,看你说的,大喜的日子,净说些死啊死的。”
杨惠芸抱怨着道,她可不想一大早净扯些丧气话。
终于怀致远看清楚说话的人,一个相貌平和的老年人,左南。
他更加迷糊了,怎么左南在这里。
“怎么小子,喝了几杯马尿,就不认识老爹了。”
左南看到怀致远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爹爹,你也是的,大早上就和大哥吵架,也不怕嫂子笑话你。”
怀致远看过去,是范咏妍和封梦南。
左南却觉得自己有理,“你们两个丫头来的正好,咏妍怎么说我一大早编排你大哥,你看看他迷糊的样子,肯定是昨天和郭顺那小子喝高了。”
范咏妍一听,也认真的看着怀致远,确实有点不明现状的样子,不由语重心长道:“嗯,大哥,这次爹爹说的对,你不应该喝那么酒的。不能喝就不喝呗,非要逞强,你真应该照照镜子,要妹妹我说,这就你以后还是不要沾了,人都喝迷糊了。”
边上的封梦南也跟着发表了意见,“嗯,小妍说的对,哥哥,你不会真的喝傻了吧。看看,这是几?”说着,还伸出两根手指头在怀致远的眼前晃了晃。
一家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
怀致远感觉有种抽离感,他看着面前的四个人说着笑着好不热闹,可是,他一直感觉仿佛面前有层纱在隔着,看不真切,却又距离很近,好像一伸手就可以将那层纱撩开,看的真真切切。
想到做到,他一伸手,真的拨开了一层纱,然后他就看到了纱后的一切。
杨惠芸端着一碗汤站在那里,“怎么了,夫君,是不是昨天喝的酒太多了,到现在还没有酒醒呢。来,把醒酒汤喝了吧。”
“我要说就是,姐姐,你不知道,昨天郭顺灌夫君的样子,我都想抽他一鞭子。”
这时门外又进来了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弯弯柳眉下,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是戊蓝。
怀致远看着戊蓝,疑问道:“你,怎么?”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间和这个女人有夫妇的关系。
“夫君,看你高兴的,昨天不是才纳了戊蓝为妾,今天就迷糊了。”杨惠芸笑着点了一下他的头,“是不是被酒泡醉了脑袋,小心戊妹妹跑了,有你后悔的。”
“就是,小心我家姐姐后悔。”另一个小姑娘小嘴一努,巴巴地开口道。
“傻丫头,乱说什么呢。”戊蓝说了曲玉儿一句,曲玉儿立刻委委屈屈的闭上了嘴。
怀致远揉着太阳穴,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一锅粥里,哪里都是糊的。
“年轻人,是不是感觉很迷惑?”
怀致远抬头看到一个黑衣人,赵晨。
“现在再看,是不是感觉很清楚了。”
赵晨一挥手,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紧接着出现了一个客厅。
怀致远越过赵晨,向着他的身后看去,那里吊着人,有男有女,杨惠芸、左南、范咏妍、封梦南,就连戊蓝和曲玉儿都挂着那里,不过都没有一点声息。
忽然一股风吹进了客厅,他明显可以看到他们的衣服在风中一摆一摆的,好像在哪里见过。
“哈哈,是不是很好看,一摆一摆的。”
客厅里突然多了一个人,男扮女装,是安大城。
怀致远想要去救下他们,却发现他动弹不了,紧接着,他看到那些人都挂在他的头顶上,他就躺在地上,还可以看到杨惠芸那鞋底上沾着的灰尘。
啪!啪!啪!
赵晨弯腰看着他,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脸,“年轻人,我说了你今天谁也救不了,就谁也救不了。”
怀致远眼睁睁地看着赵晨一下一下的抽打着他的脸颊,可是他动弹不了,只能就那么挨着打。
他感觉自己脖子的青筋在砰砰地跳动着,手指紧紧扣着客厅的地砖,可是就是无法动弹,只能那么看着巴掌一下一下地抽着他。
渐渐地,头顶上吊着的杨惠芸不见了,其他人也不见了,只有一片黑暗,好像客厅消失了。就连赵晨也消失不见了,仿佛天地间就剩下他一个人,可是他还是无法动弹,只能躺在那里。
黑暗的天空中,忽然一道雷响了起来,电光龙蛇,游走在遥远的天际。跟着有风呼啸,鬼哭狼嚎着,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
怀致远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那第一颗雨点,就那么突兀出现在天空中,随着又一道闪电,伴着雷声,划破了虚空直坠而下。
那雨点就像是一根从天而降的箭羽,直插心口,他甚至都可以感觉到那其中蕴含的力量。接着其他雨点也紧随其后,将他淹没在了其中。
天地间被茫茫的白线,激起汩汩的水雾。
怀致远不知道什么是万箭穿心,什么是千刀万剐,他现在只知道他就像一个人裸着行走在冬天的大雪中,哪里都是痛的,哪里都是疼的,风夹着雪肆无忌惮地抽打他的浑身上下,甚至有些地方疼得太过厉害,他都有痒痒地错觉。
抬头望天,茫茫无边,低头看地,漫漫无际。
死吧,死吧,就这么死吧,死了后,就无忧无虑,无牵无挂。
可是甘心吗,甘心如何,不甘心又如何。
死吧……
天地间只剩下风声、雨声、雷声。
啊——
怀致远不屈地吼叫着,就像是一只受伤的老虎,他不会就这屈服的,他有属于自己的骄傲。
熟耨三寸田,甘雨泽深种。
养就玉花莲,我命不由天!
怀致远可以动了,没有感觉,他知道自己可以动了。
挥手而就,银钩铁画。
他就那么躺在地上,迎着从天而降的雨点,书写着,每一笔都有点点乳白色的光芒从指尖渗出,化作墨水,就那么书写着。
每一个乳白色的字,也不飘走,就一层一层地叠加在一起,等到高无可高的时候,忽然崩散为点点乳白色的光芒,游荡在天地间,一点一点底侵吞着雨丝、闪电、怒雷、狂风,直到完全占据了这篇天地,风止雨歇云散雷消。
太阳出来了,透过云层,有种一条一条的感觉,很美丽。阳光照射着怀致远,暖暖的,有种懒洋洋的感觉。
体味着生的味道,怀致远开怀地笑了起来,笑声回荡在这片天地。
怀致远睁开眼,他醒了。
他还躺着自己的床上,他知道他挺过来的,没有想到会遇到心魔。
以前在司天监修炼的时候,他听自己是师兄们讲过,修炼只有到了地仙境,然后进阶天仙境的时候,才会有心魔,有劫难,因为那个时候是整个生命的升华,与以往有着质的差别,所以才会有考验。
从筑元境到人仙境,再到地仙境其实一直是一个积累的过程,只是这个积累的过程有点漫长。但是这个过程,其实还是一个人,只是一个修炼了,可以活的更久、也更厉害了而已,说到底,还是个人,没有本质的区别。
他不知道书道是否有什么区别,还是他因缘际会才会有这次的心魔。
看着外边天,阳光透过窗户进来,天已经亮了。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又重重地呼了出去。虽然只是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可是却没有一丝疲惫,感觉真好!
再睁开眼,已经如流淌的大河,有些勃勃生机和涛涛气势。
起床、洗漱、吃饭,他要开始新一天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