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的大火,烧了足足两个时辰。
张楚期间未曾离开,只是静静地站立在门前不远处,亲眼看着过往的一切成了飞烟。
等到火焰完全消失之后,张楚才走进了废墟之中,找出张一筒的残骸。
出人意料的是,张一筒的尸体并没有被烧成骨灰,只是变成了漆黑模糊的一团骨头与皮膜形成的东西。
张楚细细检查了一番,这团物事没有异味,就连血肉被炙烤的味道也没有。
无论是张一筒的气息,还是之前不久的跳尸气息,都消失不见了。
思索了片刻,张楚便拿出一块布,将其包了起来。
.........
五官村,就在张楚父子所居住的那座山下不远处。
这村子叫这个名字并不是因为此地曾经出过五位做官的人,而是因为先后曾经有五个不同的政权在此收过税,而且税都已经收到了二十年后。
这也就导致村内的大部分人不堪重负,纷纷离散而去,村子逐渐荒凉。
后来又有逃荒的人来此,聚落成村,听说了这个故事后,便取了这么个名字,取个好兆头。
只是,这个名字似乎并没有带来什么运气。
日子还是一样的过,本地的政权又换了一个,税收又要开始重新收了。
棺材铺的老孙头,已经在考虑搬离此地了。
听说南边出了个孙先生,声势浩大,一时无两,倒不如投奔过去。
说不定还能弄个官儿当当呢。
“我要一副棺材。“
就在老孙头做着美梦的时候,一道清冷似冰雪的声音,刺醒了他。
老孙头嘴里咕隆着,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不咸不淡道。
“有,你要什么价位的?“
棺材铺有棺材铺的规矩,本就是做的白事的买卖,掌柜的面上不能带笑,服务不能太热情。
甚至就连“你好“”再见“之类的话语,都不可以对着客人说出来。
该来的不能推,走远的也不能追。
所以当面目苍白,须发稀少的老孙头慢慢走出来时,张楚并没有什么不满。
只是淡淡说道。
“最好的棺材,可以的话,配辆驴车。“
老孙头闻言,不经意的抬眼打量了下对面的少年郎。
抬头看去,是个一米七左右的少年郎,长得怪好看的,可惜脑子有点问题。
大冬天的,居然穿着一身单衣,赤着双脚。
“两枚大洋。“
尽管对面只是个少年郎,而且脑子估计还有问题,但老孙头并没有漫天要价。
眼下的这个世界,充斥着种种不可思议的东西。
三教九流,每一个行当都有着各自的规矩。
这些规矩,都是先人们用血与泪总结出来的教训。
做死人买卖的老孙头,可还没有活够呢。
“可以,什么时候交货?“张楚问道。
“冒昧问您一句,怎么走的?“
老孙头犹豫问道,想起了铺子里以往留下的那口棺材。
“怎么?“张楚眉头一皱,看向了老孙头。
“嗐,我这里有一口现成的,是以前定下的,却没用到,就留在这了,用料极好。“
老孙头解释了下,顿了片刻后又继续说到。
“只不过是一口黑棺,所以一直没有送出去。“
黑棺?
张楚不了解其中玄妙,再次看向了老孙头。
老孙头一愣,拍了拍脑门,连忙解释道。
原来,这棺材分为黑、黄、白、红、金五种颜色,对应的则是不同的类别。
黑棺葬战死和自杀之人,象征庄重与威严,但不知为何日渐趋少,据说有不详之意。
黄棺是原色,通用于家境不好的人群,但实际上这种人群一般死后都是裹个草席,找个地埋了便是。
白棺极其少见,一般用于未嫁的女子,早夭的孩子等等。
红棺则是最为常见的一种了,用于正常的病逝或者是寿终正寝的人。
金棺却是对应的达官贵族,老孙头这种棺材铺自然是不会有的了。
张楚听了老孙头这一番解释后,并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定下了这具黑棺。
再不详的意味,难道还能比僵尸更凶吗?
老孙头见此,心中自然也是欣喜不已,先前谈好的价格却是并没有涨。
这在他这一行当中,也是有讲究的。
若是雇主要求,定制的棺材自然该多少钱便是多少钱。
可如果是先前留下的被雇主看中的话,一口价便是一口价,绝不可冒然更改。
不过半日的功夫,驴车与棺材便已经准备好了。
而这两枚大洋,也交到了老孙头的手里。
于是老孙头原本想要投奔南方孙先生的心,瞬间有些动摇了。
要知道,值此乱世,两枚大洋已经足够寻常人家三年使用的了。
五官村好歹还算安宁,这外面杀人越货的事情可不算少。
据说齐鲁之地,每隔二十年便要闹一次饥荒,这一次的饥荒更是持续了三十年!
扒草根树皮吃观音土什么的已经不算稀罕事了。
赤地千里,易子相食,频频现于报端,就连老孙头这样消息不灵通的人都有所耳闻。
更不要说,各地纷乱不已的零散政权,互相之间也是争斗不休。
也许只是一个平常的出行,就会变成一次永恒的诀别。
这,就是乱世!
.........
且不提老孙头心中如何的纠结。
张楚办完了该办的事情后,便寻思起了吃饭的事情。
至于棺材和驴之类的东西,暂且先放在了老孙头处。
这倒不是他矫情,吃不得干粮。
而是自习武之后,他的饭量便大的惊人,仅仅身上的这些干粮,恐怕还不够他一天吃的呢!
往日山林中自然可以打猎,只是眼下大雪封山,他只有寻村民买些干粮才行了。
耽搁了半日,张楚总算是凑齐了三日的干粮,估摸着应该足够到任家镇所需后。
也不顾天色已黑,便坐着驴车,拖着棺材上了路。
张一筒的尸骨已被他放进了黑棺中,但并没有封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