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那溪流的水不过人腰深,人想做实验,用绳子拴在腰上往深处走,再从另外一端走出来,以证明那就是一座普通的桥。
几千米长的绳子不好找,那麻绳是一根一根系在一起的,可能是有没系结实的地方,隔了许久,那绳子的一段顺着水流漂了出来。
要说这溪水的浮力也奇怪,居然能将绳子顶起来还给从不知道多深的地方推出来。而负责拉绳子的人,全程都没感觉到有任何拉力或者奇怪的地方。
绳扣断的莫名其妙,那个人也凭空消失了,进行试验的一共五个人,其余四个也不敢进去,在外面等了两天,始终没等到人出来。
“有人猜测桥洞底下可能有一个很深的水坑,也有人说有那桥洞底下闹鬼,但西金森跟我说,那底下生人勿进,是因为领主大人住在那里。”
“领主?”那这个领主未免有些太过凄惨,要住在脏兮兮又不见天日的桥洞下面,“如果人们对那座桥感到恐惧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拆掉,从上面拆也不必下去。”
“这我也不太清楚。”十八打了个哈欠,“倒是有人说有个老农拆了几块砖给家里的猫盖了个小屋,后面不出三天,老头就因为怪病死在了屋里,死时浑身腐烂,那一窝还没巴眼的小猫全都臭在了小窝里。后来老头的邻居觉得可能是桥洞的砖在作怪,心惊胆战的将砖填回去那股子恶臭才慢慢散掉。”
“那这领主还挺凶恶的,连块砖都不叫别人碰。”
十八点点头,“不过西金森说领主大人的城堡华贵异常,只有选中的人才能通过桥洞见到他,得到他的指引。没被选中的人,只能得到死神的召唤。”
钟天明点点头,“他不知道怎么前往十号站台吗?”
“西金森说领主大人已经给了他所有想要的东西,已经将这里变成了他的理想乡。”十八朝着他无奈一摊手,“他不需要再去艾特轮埠了。”
在听到十八的话,钟天明心中一动,只是念头滑过的太快,不及他抓住。
十八已经困倦的滚在了床上,“今天的真的很累帮我将煤油灯熄了吧,这味道真令人讨厌”
钟天明爬上凳子将煤油灯挂灭,放轻声音离开了十八的房间。
领主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金枫林古堡的主人,当地人似乎有时也会称呼他为领主。
这里的领主会不会和他要找的人也有联系。
钟天明迫不及待的想去黑洞桥看看了,不过他要怎么确定自己见的会是死神还是领主大人。
正常人到腰际的水位,应该能没过他头顶吧。
钟天明不得不正视此刻是个还没桌子腿高的小矮子这点事实,他得想个办法,能安全的见到领主的办法。
也许他应该做个浮漂,至少保证她不会沉到水底下,因为溺水而死掉。
钟天明后面选择了比较省力的办法,他把十八店里楼下的纯木桌子四条腿给拆了,甚至麻烦老板娘亲自帮她把木桌送到了黑洞桥。
“你拆我店里的东西,还叫我来帮你送,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十八站直身子,擦了下额头的汗珠,“而且你是不是忽视了一个问题,水是往这个方向流的啊。”
“我可以去上游漂下来。”钟天明表情严肃,“我以为你会知道把我送到上游。”
“那么远的路,你给老娘工钱吗?!”十八的暴脾气瞬间被点燃。
“可是我们刚刚做的驴车”
十八坚决不承认是自己思虑不周,亏得她还为自己想到木板也没法逆着水流方向漂,钟天明需要备个东西当桨。
没想到纯粹是她想多了,只要换个方向,这问题一样解决。
可她怎么就感觉那么不服气呢。
钟天明爬到木板上,十八半弯着腰拉着身上已经湿漉漉的瑞恩肩膀,“你确定真的要进去吗?”
“跟我生活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其实还挺喜欢你的”
“谢谢这段时间的照顾了,十八姐。”钟天明打断了她后面的话,“我有必须要找到理想乡的理由,这对我们两个来说都很重要。”
“相信我,我们再见的时候,会在真实世界。”钟天明用小孩子的两只小手慢慢扒开十八的手,缓缓松开。
水流推送着他不断前行,深入漆黑一片的桥洞中。
“十八姐,不要等我。你回旅社,过你正常生活,如果我成功了的话,我们会再见的。”钟天明回头朝她挥了一下手,整个人连同木板彻底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中。
十八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跑动了起来。
她上了桥,估算着水流的速度,估算着这个时间钟楚楚应该到了什么位置。
她在桥上跑动着,额头上满是湿淋淋的汗,大半都是因为心急而出的,可当她计算着跑到黑洞桥的另一端的时候,她甚至希望自己没有跟着跑这一趟,而是直接离开。
木板从黑洞桥底下漂了出来,但上面没有人。
像是这本身就是个空空的板子一样。
十八虚脱的跌坐在桥上,她试探着探脚进入冰冷的水中。
十八站在水里犹豫着,往前是一片漆黑不见五指的狭窄空间,可她如果不进去的话,落入水中的钟楚楚绝对没法活着出来。
这里的水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深了。
十八咬了咬牙,目光逐渐变得坚定,她朝着黑暗迈出了一步又一步。
可这片黑暗,像是没有尽头,她走了不知道多少步,一边走一边含着钟楚楚的名字,没人回答她,她的声音在黑洞桥的内壁不断碰撞着,但却传不出太远。
声音很快被水吸收,也没能听到回应,最重要的是,她感觉自己在水里走动的时间已经超出她在桥面上走到尽头的时间很久了。
可能是黑暗在撕扯她的意志,让她产生了时间上的错觉,水流也给了她很大的阻力,耗费了她大量的体力。
十八感觉自己一直在走直线,却始终没有看到桥洞另一面的光。
这很不合理。
这么长的时间,即使桥洞内存在幅度微小的转弯,她也应该走完了半程。
要不,回头看一眼吧。
回头应该就能看见光线了。
十八终究还是没忍住,回了一下头。
在她的身后,同样是没有丝毫光亮的一片漆黑。
她站在原地,冰冷的水浸泡着她的四肢,冰冷而僵硬的感觉瞬间蔓延至她的大脑。一只枯瘦坚硬的人手猛地攥住了她的小腿。
十八拼尽全力的挣扎,那只手却像是长在了她腿上,用力的将她拉入水底的沙土中。十八感觉被碾碎般的疼痛从脚底往上蔓延,水没过了她的脸。
手臂无力的在水面上挥砸着,最后只溅起了几滴冰冷的水珠。
没有食物了。
林远终于要面对这项难题了。
他最近取食物都有意避开钟楚楚,且在包袱里塞了很多的野草当填充物。钟楚楚虽然奇怪自己每天都能拿一张饼,但林远的包袱却不再缩水,却一直没主动问过。
也许枯等永远等不来列车。
“我准备进行一项尝试。”
“尝试什么?”这些天钟楚楚跟林远也算是聊熟了,她也认识到了林远的性格不像他长相那么讨厌。
“我要尝试一下濒死状态,这是我目前能够想到的最佳办法了。”他没有更多的比较对象,唯一一个见过十号列车的参考就是艾弗尔。
他只能靠赌的。
钟楚楚听见濒死状态四个字,整个人都蹦起来躲林远更远了些。
“你不要打我的主意!”
“我说的是我自己。”林远无奈的笑了一下,“我不会为难你的。”
“你有病吧。”这句话已经在钟楚楚心里憋了好些天了,“你那个什么列车,就算它还站在运行,但是保不准它每年都只有特定的一天才会开过来,或者每个月特定的一天才会开过来就算像你说的那么魔幻。”
“那辆车能够感受到人濒死的状态,那我还好好的,它会不会也不过来。”
林远准备给自己放血的手顿住了。
钟楚楚的话确实有道理,可他实在没有更多的选择了。
“你愿意在这儿陪我等一年,看看它会不会在某一天来?”林远认真的问着钟楚楚。
“你还真是神经病!”钟楚楚烦躁的跺着脚,“我还说这辆列车根本都不回来,你为什么去信最不靠谱的那一个。”
“我可没有那么长的时间陪着你耗。”
林远朝着她又笑了一下,“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必须要试试。”
林远摸出带在身上的便携水果刀,又拿出盛水的水囊。
“喂喂,你要做什么。”他们带的水早就喝光了,这些日子喝的都是镜湖里的水,但水囊还是要用的。
最起码背水回去的时候还要用。
“食物已经没有了,如果十号列车一直没有出现的话,你就带着水囊离开吧。”林远说的认真,“喝血好歹能让你支撑一段时间。”
他说着直接在手臂上划开了一道,甚至有心将伤口凑到水囊口部,让血不至于流出来。
放血也是项技术活,尤其对于林远这种伤口划开没多长时间就会自动长好的人。
他不得不重复这一动作。
钟楚楚没坚持两分钟就跑到了站台外面一阵干呕,她现在觉得周围全都是血的腥气,简直塞满了她的鼻腔。
她留在外面的时间不算太长,很快就又小跑着回来,直接一巴掌打掉了林远手里的水囊,又去夺他手中的水果刀。
“你不要命了!我可不想在这里背上一条人命!叫我喝你的血,你可真想的出来!”钟楚楚说话几乎都用吼的。
这是他见到一直试图以理服人不断示弱的钟楚楚第一次发怒,他倒是从中看出了点儿钟楚楚没失忆前强势的影子。
已经大量失血的林远感觉自己眼前一阵阵的眩晕,然后他的狂躁又一次发作了。林远强忍着把刀子捅进钟楚楚身体里的冲动。
他就要失控了林远算漏了这一环节。他想的全都是沙漠时候体力耗尽全凭意志力支撑时候濒死的状态了。
却忽略了他现在主动划开的外伤在不断愈合,和之前并不属于同种情况。他不及时补充足够的营养,躁郁可是会发作的。
林远重重给了自己一巴掌后退了两步。
他突然的动作吓了钟楚楚一跳,她也不敢继续去抢刀子了,下意识的跟林远拉开了距离。
林远的眼球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布满了红血丝,钟楚楚又看向他的手臂,他手臂光滑,没有丝毫伤口。
这个人,还真的是人吗?
他是某种怪物,所以才会对这个地方这么执着?
钟楚楚咽了一口唾沫,很想就这么转头就跑,可是该死了,她忘记要怎么回去了。
那也比留在这里好。
钟楚楚一跺脚,迅速跑离了十号站台。
林远此刻根本无暇兼顾钟楚楚的心思,他脑海里有个声音在疯狂的叫嚣着破坏和毁灭,林远的手指用力的攥着水果刀,他拼命的忍着才没朝钟楚楚跑过去。
他以为这具身体对于他没有丝毫影响的,他错了。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有着毁灭欲和破坏欲,只是苦于现实束缚才不敢真正动手,而此刻林远的躁郁让这个男人有了将心底的冲动和欲望实现的可能。
他的手掌蠢蠢欲动。
林远又举起刀子照着自己的大腿捅了一刀。
疼痛让他稍稍收回了理智。
除了补充食物,发泄也能够稍稍缓解他狂躁的症状。林远踉跄着跑到镜湖边上,埋头开始拆起了铁轨。
镜湖的水很清透,但实际很深。
林远整个人都坠落到了水底,阳光在他头顶变成晃动的一片金光。浅淡的红色在透明的水质中蔓延开来,很快被稀释成浅淡的红雾。水果刀用力的凿在铁轨片段的接缝处,却没有丝毫声响传出。
林远喝了很多的水。
这些水里可能还是有些营养,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理智渐渐回笼,手下的铁轨愣是被他在水中凿出了许多凹凸不平的痕迹,眼看着都掰开了一角。
他倒是在水里也没什么窒息的感觉。
不想还没事,林远刚转过这个念头,就感觉水进了肺里,呛的他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