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透的衣服狠狠勒着皮肤,这种感觉能难受像是有雪人一直骑着背上,沉,冷。许三千没有问布鲁什么要这样走,只是要了根烟抽。
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爬着走路了,这样她走得跟习惯自然,比正常走路还有快上一些,不然她会被甩开一大截。
“到了。”布鲁指了指前方的一栋大厦就立马放下了手,这样指着别人的住所很容易引起住所主人的不满。而且这样也间接说明来者有着其目的性,来者不善。
“好。”许三千点了点脑袋。大厦墙壁上缠满血管网,大大小小的管道时而还会蠕动几下仿佛有生命的一样。仰头看向大厦的楼顶,直通天际,顶楼只剩下一个小点。问道:“一整栋楼都是龙马的吗?”
“不是。只能说他有份,是这大厦的股东之一。”布鲁为许三千推开了玻璃门,等他和女子进入后,他才进入到里面。
“你们找谁?”一个大爷揪着裤子慢慢地走了过来。纹布满了他的脸孔,花白的头发随意挂落在肩膀上,如果他不开口说话根本就分别不出他是男是女。他的一只眼睛是一机械眼,右边眼眶部位镶嵌着一块铁皮,突出来的假眼球转来转去,像是狂风中的风筝,完全不受他控制。
许三千不知为何总感觉这里老头从哪里见过,明明是第一见面,却有一股想掐死他的冲动。
“老K,我们找龙马,他在吗?”布鲁认识这个大爷,向前对着他问道。
“龙马……”老K以为自己听错了,跟着重复了一遍。心中却暗骂他一点都不上道。
不看那些密密麻麻的管道,这里装修挺像一个酒店前台,大门正对面的一副墙上还有写着“欢迎光临”四个金漆大字。
“哦,你是说龙马啊!”老K拍了一下脑袋,呢喃了几遍“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接着问道:“你是谁?大清早的……有预约吗?”
“没……”布鲁扭头望向许三千,似乎在说他也没有办法。
一枚铜币落在前台上,滚动了几圈,眼看就要从桌子上掉落,一只皱皮的手拦住了它。
老K将铜币塞到裤裆里,手又重新揪着裤子。抖了抖,发出翠耳浅吟的叮叮响,是那种熟悉的沉重感,老K脸上的皱皮挤成一道道风蚀的山岭,笑道:“龙马在6层。祝你们能谈一个好价格……嘿嘿……”
“这边请!”老K一边对着许三千点头哈腰一边退到接待前台按下了一个按钮。
“诶咔嚓!”
墙壁上自动打开了一扇门,里面亮着亚色的黄光,齿轮外露,像一颗颗长不齐的牙齿,正等着人们走进去,然后一口吞进肚子里。
许三千三人走进电梯里,布鲁按下了一个“6”的按钮,门缓缓关闭。
老K隔着门还对着许三千鞠躬谄笑。
“你的仇人——老道。他死了。就在一两个小时前!”许三千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
“什么?!”老K的机械眼球停止了转动,与左眼一致,盯着许三千。以为听错了,反复了一遍:“他死了?”
咔嚓。门关上了。
“您认识老K?”布鲁侧头看向许三千,见他装作没有听到,又说道:“听说老K在这里生活了很久,是祖安唯一一个年纪过百的人。他的一生都是故事——一个传奇般的故事。不少上等你都给他几分薄面,尽管他现在是一个看门口的老头子。”
“嗯。”许三千应了一声没有说话。他已经意识到多出来的记忆会对他造成精神分裂,最后必定会变成一个神经病。
想要消除这个负面影响,几乎是不可能,哪怕把「鬼魂」这个技能删除也不行,过程是不可逆的,唯一的办法也只能是不再杀人,停止吸收新的灵魂。
咔嚓。咔嚓……
电梯上升地很慢。一旦安静下来,时间就会变得很慢,也会逐渐变得焦虑不安,胡思乱想。每个失眠的夜,都是以为一整天都活的太安静了。
“你叫什么名字?”许三千转移注意力,对着女子问道。
“我?我没有名字。”女子摇了摇头:“你、她、诶、喂,那谁谁,都可以说是我的名字,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
“也许是吧。以后就别再爬着走路了——不过你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许三千见这个话题聊不下去,又找了一个,问道:“为什么要来地下城,非要带上你?我没有说要带上你,你却跟过来。”
确实,许三千并不知道女子要跟下来干什么。一开始他还以为女子是“导盲犬”之类的角色,结果不是。
“其他人都有一个宠物跟着不是吗?如果你不牵上我,会很没有面子的,金老大也是这样觉得的,不是吗?”女子得意一笑:“你不知道,刚才又多少宠物看见我都地下了脑袋,根本就不敢看我第二眼!”
“呵呵……”
咔嚓。电梯门缓缓打开。他们到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对酒当歌,把酒言欢。雄图壮志被名利腐蚀地面目全非,粗言秽语却被他们添加上了斗牛冲天的豪气。
许三千和布鲁对视了一眼,布鲁耸耸肩,这一切对他来说在正常不过了。对于接受过9年义务教育的许三千来说,这就觉得有点接受不了。
两人一前一后寻找声音走去。女子很懂事地没有跟进去,默默地站在电梯口等着他们,见许三千的背影消失了了后,她将脖子上的纤绳绑在了墙壁上的管道上。
女子顿时舒缓了一口气,微笑着蹲在了地板上……
“我们先挣他一个亿!然后雇佣一帮贱民把他的铜矿抢过来!用铜钱给他风光大葬!”
“哈哈哈……记得给他烧一座金山银山!……”
“那么到时该我们怎么分那个……”
6个男人围坐在一张圆桌上,彼此之间的距离恰到好处,如果有人在天花板上俯视下来,会发现正好是一个正六边形。
赌桌上摆满了酒酒瓶瓶,花花绿绿,光是空气中的酒味就能把人熏醉。
“分什么?猪肉吗?”
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插入,6六人瞬间安静,偷偷摸上了腰间的火铳。他们或抬头,或侧头,或扭头,望向门口处。
“你是谁?”
“我?就是铜矿的主人,许三千!”许三千缓缓走进房间,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眼前的这六个人有三个都是鸡冠头,不过头发的颜色不一样,分别是白、绿、红。另外三个则是穿着西装的正常人,起码穿着上是挺正经的,年纪也成一个阶梯——少中老,从脸型轮廓上不难看出他们有血缘关系,说不定是孙父爷。
然而——这六人里面没有一个的人的肤色是黑色的。时间刺客是个黑人,他的子孙应该也是黑人才对。
但认真想想——拿着Z型驱动的人是时间刺客的第几代子孙都还未清楚,许三千未免有些先入为主。
许三千张开嘴还未说话。刚才问话的绿色鸡冠头捂着心口痛苦地呻吟了一下,双腿用力一蹬,踢翻了放在地上的空酒瓶。
兵兵乓乓。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绿毛和酒杯同时倒在了地上——
“我什么都没有干……”许三千摊了摊手,十分无奈:“这碰瓷了太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