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刺骨,即使是中午,太阳仍不能给人暖意。
京城西街,街长三里,宽五丈,是由官府划分规建的商用之地,也是京城三教九流汇集之所。
街上两边,被东南西北往来商客开设的商铺占满。
商铺种类齐全,商品玲琅满目。北方的皮草,南方的丝绸,西域的琉璃,东海之地的珍珠……
走进西街,就走进了万国馆。黑发黑眸的中原人,黄发蓝瞳的西域人,个矮罗圈的扶桑人,还有皮肤黝黑的昆仑奴,身材矮小满口方言的南蛮……
万千商人,汇集西街。行者无论老弱,大都夸刀佩剑,强矢劲弩也有不少。
盖因行走江湖,出外行商,难免路遇豪强劫匪,或者相互吞吃,大鱼吃小鱼。
这些人不乏在野外就兵戎相见之辈,但在城里只能还刀入鞘,相互间咬牙切齿的用嘴皮子讨价还价,买卖货物。没人能在京城中下阴手暗害他人。
你要问原因?
西街两端入口各竖立着一块牌子,牌子上写到:“过了此牌,江湖恩怨暂了,务必准守朝廷法令,不许寻仇滋事。”——裁决司红衣裁决书。
牌子上措辞并不严厉,但“红衣裁决”四个字却用血淋淋的颜色提醒江湖豪强和往来商贾,莫要逞一时之快,丢了性命。
……
年前,楚皇以布衣之身率领大军建立楚国,定都西陵城。
当时朝廷初立,政令不通。
地方由江湖正邪、地方豪强所持,相互攻伐,硝烟四起,百姓苦不堪言。
朝堂上新臣干吏初接手政务,难免生疏。而前朝遗老则怠政慢工,心想前朝,暗中谋划不断,企图光复前朝。
北方,鞑靼人陈兵南下,劫掠边塞,威胁内境。
楚皇只能派遣大军北进,保家卫国。
对于各地江湖强人,地方豪强,只能以诏安为主进行安抚,难以用大军围剿,助张了江湖嚣张气焰。
江湖依旧纷争不断,仇杀不绝。
豪强仗势欺压百姓,巧取豪夺。
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朝廷刚立,政局就已经处于动荡之中,新朝内忧外患。
为监察天下江湖,铲除为非作歹的地方豪强,解决内患,裁决司应运而生。
大业九年,新皇登基,命一皇叔为司座,招募人手,成立裁决司。
裁决司建立初期,人手匮乏。
朝廷重金发布召令收罗民间高手,但裁决司组建时间短,没有威名,少有人响应。即使应召之人,也是末流闲人,无什大本事,只图朝廷官饷,或朝廷地位。
裁决司司座为了朝廷威严,江湖法度,不再征收民间散人。派出手下出入京城地方,寻家世清白者或受难孤儿,大加培养。
十年后,裁决司暗中出动,天下江湖有序,豪强俯首,朝廷政令畅通无阻,百姓安居乐业。
……
大业九年秋,西北风已经吹落了京城街道两边的槐树叶,多数人已经在为猫冬做准备,或持斧出城打柴,或携弓捕猎存储肉食,相去匆匆,遇到熟人,抬头打声招呼,各自离去。
西街上,商人依旧叫卖东西珍品,夸出天花乱坠,吸引客人。
往来豪客挥金如土,相互出金散银只为瞧得上眼的皮货。
还有的抽刀相视,一言不合,刀口相向。
从街口进来,已发现好几十人扑街倒地,血流成河。
“司座,我们不管上一管?”年男子向身前着锦衣的老者询问。
老者撇了一眼聚众斗殴人群:“我也想管,可我们没人手啊!偌大的裁决司,只有我们这大猫小猫三两只,逮什么老鼠?”
“我们现在只看着就行,时机不到,不能出手。”
“可……可恐怕牵连到来买卖的百姓!”
锦衣老者抽手拿出一块令牌递给中年人:“你派人去衙门,让他们派出巡捕来这,滋事者都抓起来,放进牢內,到冬天再放出来。”说完继续朝前走,不时的驻步一些小摊,谈笑间买些物什。
“快走吧,楚小哥,你还是到别处找食去,别再来我们酒楼,这要让掌柜的知道还不打折你的腿,把你卖给丐帮乞讨了去。你等快天黑再来,我给你留些剩菜。”一阵低语传来。
老者有些好奇望去,一个小乞丐正被酒楼的小二推嚷着推出酒楼。老者不动声色的向他们走去。
小乞丐带着点祈求之色:“小二哥,我只想问问掌柜的还收人不,不是向你讨吃的。马上要冬天了,我想挣几个铜板给妹妹买件厚实衣服。你帮我问问呗!”
小二面色为难低声:“你还不知道,我们掌柜的以前干什么营生,专门做拐子的,你快些离去,莫要让掌柜知道你和你妹妹住哪,快走吧!”
小乞儿只能低头离开,寻思着已经找了十几家店,都显自个年纪小,恐怕只养着一个吃饭的,不能好好做功,连去青楼做个龟都不要。
就思索是不是到丐帮碰碰运气,也学一学乞讨路数。
只是想到街上那些折手断脚的真乞丐,又真怕将来真个残疾不能照顾妹妹,只能断了去丐帮的念头。
本以为能进酒楼做个端茶倒水的苦工,挣几个钱,能每天再分润些剩菜改善下妹妹的伙食就更好了,那想天不遂人愿,只能一步三回头离开。
老者看了看离去的小乞儿有些兴趣,向身边的随人吩咐一声,向小二走去。
“小二”,老者叫住正准备回酒楼的小二。拱手一礼:“你认识刚才那个小哥?”
小二回头见一身穿锦衣,面目红润举止有礼的老者:“老丈您说的可是刚才离去的小乞丐?”
“正是他,不过你说他是小乞丐。我看不像啊!倒像是一个家到道中落的之人。”
小二想了想:“老丈您还真有所不知,他啊与这条街的真乞丐还真不相同。”
别的乞丐大都蓬头垢面,衣衫不整。
只有他每每见到都是面目洁净,衣衫整洁。衣物虽不能遮体,却也不失体面。
每次来这条街也不是为了真乞讨,而是看看哪间商铺需要人手,就跑去帮忙,落个赏钱。
每到饭时,也常常到我们酒楼买些剩饭剩菜回去。
我们也是看他不同,常常寻思是不是哪家的落魄少爷?
老者听到此处更显兴趣:“听你所说,这小乞儿还真有点骨气,真个想见见他,小二哥你知道他所住何处?”
“小的还真不知,听人说他带着捡来的妹妹居无定所,想来是为了自己和妹妹的安全,这世道还真不太平!”
“哦,那谢过小哥!”说完转身离去。
小二笑笑:“您老以后要是需要吃些酒水,可要到我们店来,我们酒楼四方特色菜都有。”
老者摆摆手,继续左看右停的买些小物件,慢慢向着小乞儿离开的方向走去。
不多时,走出西街。
街口老者的一位随从正在等着,见老者出现,赶忙走来。
“司座,已经查到了那孩子的住处,在一个桥洞里。不过那孩子有些机灵,兴许是发现有人跟着,绕了一圈才回去。”
“是吗?还真有股机灵劲。走,赶紧我们瞧瞧去,免得我们白跑一趟。”带着几个人朝着目的地快步走去。
桥洞,一头用些树枝破布挡着,另一头是一些柔软柳条编的帘子,一块木板当门在旁边放着。
一个梳着短短冲天辫的小女孩露头看着外边。
听到响声,就连忙缩进桥洞。
“小妹,小妹,芝麻开门喽!”
听到暗号声,小女孩露出笑脸急忙钻出来:“哥哥,哥哥,你回来了。铃儿好好想你!”
来人正是西街的小乞儿。
“小铃儿,哥哥不在时,有没有写哥哥教你的字啊!如果你记得,我给你好东西哦!”
“一横一竖一捺为下,一竖一横再一横为上,两横一撇一捺为天,两口上下叫吕,三口磊起叫品,哥哥教的我都记得。”
一只手摸摸小铃儿的头发,“今天哥哥在教你两个字——苹果。”说着深处背后的手,手上拿着一个红苹果。
“哇,好红的苹果!哥哥你去做工了?累不累?有没有人打你?”
“你看看哥哥,身上都干净,没人打,去洗洗手,哥哥也把苹果洗洗,一会儿给你吃。”
“好,不过哥哥也要吃。”
小乞儿看着妹妹去洞里洗手,转头看看桥远处,想着回来时的感觉,看来又要换地方了,先去收拾东西。
想着,跟着妹妹进了桥洞里。
进了桥洞,四处看了看。
一套漏絮棉被,马上冬天必须带上,捆起来。
一张草席,不能席地而睡,容易吃冷,卷起来。
一个瓦罐,烧水做饭家伙,也必须带上,绑上绳子提溜着。
还有一些捡的衣服,长的短的包起来,冬天改改给小妹穿。
洗完手的小铃儿站在一边带着哭腔:“哥哥我们又要走吗?这可是你跑很多地才找到的?”
小乞儿走到铃儿身边蹲下连,抹了抹铃儿小脸上的泪珠:“哥哥在外边找了个好地方,住的可暖和,还能吃馒头哦,小铃儿想不想去?”
小铃儿收住泪:“真的吗?哥哥不骗我,是不是又有人想带走铃儿?要不……要不铃儿和他们走,哥哥留下。”
小乞儿捏捏铃儿脸蛋:“小铃儿这么可爱,哥哥才舍不得呢?”
来,拿着苹果赶紧吃,尝尝甜不甜?等一会儿哥哥背你走。
说着继续打包零碎家伙什。
而洞中的小乞儿和铃儿两人都没发现桥上已经站着几个不速之客。
只不过在一位锦衣老者示意下没有人出声,也没人下桥,只是站在桥上等着。
大业九年秋,一个与往年同样渐冷的季节。
在京城的某一个桥下,裁决司将来的红衣裁决正在收拾东西带着妹妹准备跑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