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小厮看见尹东楼气愤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立刻吓得不敢多耽搁,带着他向“天”字一号房走去。
来到“天”字一号房门口,尹东楼的脸色变得更阴沉,问道:“沈云天在里面?”
客栈小厮眼睛里含着害怕的光,用力地点了点头。
尹东楼没有再问,蓦地推门而入,“哗啦”一声,不想脑袋上空掉下来一片白茫茫的东西。
是一袋面粉!
“咳咳咳!”客栈小厮惊呼一声,已捂住嘴跑开,他被呛得大声咳嗽,面色痛苦。
尹东楼只是眯了眯眼睛,心中暗骂一声,挥了挥手,等空中的面粉已散尽,发现房内早已无任何人影。
勇士早就带着沈云天从窗口逃走了。
“该死!”尹东楼走到窗口,怒哼一声,走出房间。
客栈小厮的脸色更苍白,忽然看了他一眼,匆忙跑开了。
向天骄走过来,问道:“人呢?”
尹东楼暗抽了口气,没好气地说:“跑了!”
“尹老四,你可真是没用,好不容抓住这么好的机会,又让人给跑了?”
向天骄好像在调侃他,故意大声道“你看看你,这张脸,哎哟,快比花儿还红呢!”
他说着并挨到近处看着尹东楼。
只见尹东楼一如死尸的脸动也不动,双颊冷白中透着一股奇怪的情绪,他斜睨着向天骄,两个人眸里都有奇异的光在闪动,向天骄似笑非笑,仿佛马上要笑出声。
可在他张嘴的那一刻,尹东楼已伸出一只手掌,狠狠地按住他的嘴,防止他笑出声。
向天骄是根本没有料到尹老四会这么干,也吃了一惊,嘴里呜呜呀呀地叫不出来。
尹东楼低骂了一声,猛地放开手,转身离去。
向天骄此时想笑也笑不出来了。
尹东楼走到李玄虎身边,也没有停住脚,而是径直往楼下走去。
厉无涯回头看了他一眼,纳闷道:“他这是怎么了?”
诸葛晓风插口道:“你是瞎子吗?肯定是人跑了,这股子气没处撒呗!”说完,忍不住笑。
笑声未止,向天骄已来到身前,一只手忽然朝他的嘴巴擒来,诸葛晓风的眼睛已瞪得比鱼眼还要大,但手中却已跟着送掌出去,手掌蓦地上穿,去反擒向天骄的手。
两个人交手不到三招,向天骄突然往后一跳,诸葛晓风竖眉看着他。
李玄虎笑了,劝道:“别伤了和气,诸葛兄弟是我们的朋友,老三,不可胡来!”
向天骄笑道:“既是朋友,那么,请诸葛兄弟陪我们一块去找盖聂吧!”
诸葛晓风自然听得懂向天骄话中的意思。
诸葛晓风的脸上显然还是极不情愿,他根本不愿受到崤山四豪的胁迫,他还知道自己是诸葛晓风,是秦王麾下的十三剑客,若是这般就遭到胁迫,未免也太丢十三剑客的脸了。
他站直了身体,看着向天骄,微笑道:“你们真以为盖聂是那么好找的吗?”
厉无涯道:“盖聂从仙来客栈逃走,还抱着一个孩子,你觉得他会逃到多远?孩子要吃东西,他盖聂也要吃东西,难不成他一个大男人还能自己喂饱孩子?”
他居然会说这样一句话来,诸葛晓风连眼角都闪露出来惊奇,他并没有反驳厉无涯的话,语气却稍微放缓,道:“你说的不无道理。”
厉无涯道:“得到诸葛晓风的认同,我真是受宠若惊。”
诸葛晓风立在那里,笑而不语。
盖聂和沈云天都已逃走,崤山四豪也不会在这里呆多久。
向天骄问道:“老大,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李玄虎道:“找人。”
向天骄不解:“怎么找?”
李玄虎笑了笑,目光渐渐地一眯,道:“分头找。”
“啊?”向天骄更加不解,“老大,这是什么意思?”
“老三,你和老四一块去,我和老二,还有诸葛兄弟一路,分头找盖聂。盖聂既带着一个孩子,想要找到也并非什么难事。”
向天骄道:“这么找要找到什么时候?”
厉无涯踌躇道:“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诸葛晓风沉默了很久,忽然一笑,道:“好,我跟你们一块去。”
向天骄吃惊道:“怎么?”
诸葛晓风斜睨了他一眼,道:“你不知道么,如今,天下人都在找盖聂,你们可以找,我诸葛晓风自然也可以找,那些找盖聂报仇的当然也不会坐等。”
“所以,你有什么好办法吗?”厉无涯立刻看出了诸葛晓风的想法,试探道。
诸葛晓风道:“花点钱找个画师来吧,最好找个画工精湛的。”
“你想干什么?”
“我们五个这么找盖聂,必定行不通,不如让大家一起来找盖聂,岂非一件趣事?”
诸葛晓风已想出了主意,李玄虎思了一思,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你是想让画师画出盖聂的画像,这附近在找盖聂的人看到画像后,被吸引来。”
“不错。”诸葛晓风承认。
“老大,我看这个方法可行啊,不如我们就试试?”厉无涯提议。
李玄虎犹豫了一下,最后道:“那就依诸葛兄弟的法子做。”
“我去找画师!”
几个人商议好后,厉无涯走出仙来客栈,不刻,已找来一名画师。
那画师背着一个箱子,他见到向天骄,战战兢兢地问:“你们找我来是想干什么?”
向天骄道:“画一个人。”
画师伸出颤抖着手,五根手指,道:“画一张要五金,你们要画多少张?”
厉无涯连想都没有想,道:“画到你画不动为止。”
画师拿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道:“行,五金,说好了。长什么样?”他说着,走进房间,已从箱子里取出来笔墨和白布。
这些用来画像的白布显得非常薄,拿着布放在空中,还着隐隐透出来阳光。
“大眼睛,眉毛是这样……”诸葛晓风立在一旁,口述盖聂的相貌,最后快画完的时候,觉得哪里不够,又补充了一句:“目光很冷,画得冷一点。”
画师不解道:“冷?”抬笔迟迟不下,愕然地看着诸葛晓风。
“什么是冷?”画师郁闷道,“爷,你最好详细地描述出来,冷是怎个冷法?”
向天骄站在一旁看着诸葛晓风和画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过了一会,画师脸上已有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仿佛遇到了什么困难,提起笔迟迟不肯去画眼睛,“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下笔啊。”
过了一会,他擦了一遍又一遍的汗,等到汗已干透,向天骄还在笑。
诸葛晓风瞪了他一眼,对画师道:“下笔,你就按照我说的画,冷,比冰还要冷的,这里,眼睛画的冷淡一点。”
画师捏了一把汗,才鼓起勇气,提笔画出一只眼睛,仿佛生怕画错了,遭到身旁这几位大爷的责骂,他又擦了擦汗,问道:“是不是这样?”
诸葛晓风摇了摇头,道:“不像不像,再冷一点。”
画师更加不解了:“唉,我实在不懂啊!”
诸葛晓风看着他,双手插在腰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他仿佛已急了,夺过画师手中的笔,竟自己画出了另外一只眼睛,他画完后,画师已看得傻了,向天骄早已捧腹大笑:“诸葛晓风啊,想不到你的画工竟是如此……”
他的话还未说完,诸葛晓风已皱了皱眉头,因为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把盖聂的眼睛给画成立虎眼,那双犹若星辰的眼睛,在这瞬间变成了一大一小的两只老虎眼。
看起来滑稽极了。
非但是向天骄哈哈大笑,厉无涯和李玄虎也忍不住在笑。
厉无涯道:“看来,我们真应该早点找到盖聂,让他看看诸葛晓风是怎么画他的,哈哈哈……”
李玄虎也忍俊不禁。
诸葛晓风对自己的画工自然是不满意的,当他看到把盖聂的眼睛画成了铜铃般的眼睛,脸上已暗了一暗,道:“你来画吧!”
他说着又把笔交给了画师,画师战战兢兢地接过笔,手心里早已全都是汗,滑不溜手。
诸葛晓风皱眉思忖了一会,一副认真的样子,仿佛正在努力回想盖聂的相貌,过了好一会,才展颜道:“有了,你可曾见过一种像冰山一样的人?我本来以为他必定已是个极其冷峻的人,谁知他说起话有时也那么有点人情味,那么天真,可是他真的会这么天真吗?他毕竟已饱经沧桑,本事再大,身边又带着一个孩子,岂会不考虑任何风险?”
厉无涯挑了挑眉,咳嗽一声,忍不住问:“此话怎讲?”
诸葛晓风道:“我若是盖聂,知道有人正在找我报仇,一定会暂时避避风头,否则岂非带着一个无辜的孩子在等危险到来?”
厉无涯点头道:“不错,盖聂是个聪明人,必定已知道天下人都在找他,他身边又带着孩子,就算他不为自己考虑,也总该为孩子考虑,抱着孩子行走,未免也太明显了点吧!”
厉无涯说到一半,顿了顿,又继续道:“他若不把自己的行踪藏起来,无异是在为自己寻找危险,我若是盖聂,也万万不会做这事的。”
李玄老虎沉吟着,缓缓道:“那么,你们的意思是”
厉无涯道:“盖聂必定已改头换面,或者乔装打扮,必定不想让任何人认出他来。”
“你们这么了解盖聂?”向天骄将信将疑。
厉无涯笑了笑:“你若是盖聂,也会这么做的。”
“为什么呢?”向天骄还是不解,眼眸里泛出更大的疑惑,他心中觉得奇怪,厉老二怎和诸葛晓风一样,如此了解盖聂?
若说诸葛晓风了解盖聂,也许他还信的过,可厉老二为何也赞成诸葛晓风的猜测。
李玄虎也点了点头,在房间里踱了几步,忽然驻足道:“诸葛兄弟,老二,你们的意思是这画是不管用了?”
诸葛晓风和厉无涯微笑着点点头。
“不画了!”李玄虎指着画师道,“这十金你拿着吧,不画了!”
画师浑身如解脱了一般,立刻擦了擦脸上的汗,整个人一松,伸出手去接住十金,连连点头谢道:“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李玄虎看了一眼向天骄,向他递过一个眼色,向天骄已然会意,对画师道:“我送你下去。”
画师收拾好了画箱,将箱子背在身上,跟着向天骄走出房间,两个人一前一后,往楼下而去。
快到楼下的时候,向天骄忽然拉住画师的手,脸色一沉,低声道:“我们找过你这件事,你绝不可说出去。遇上任何人提起,更不能说出半个字。你可知道?”
画师看着向天骄的眼睛,早就已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应声道:“知道,知道。”
向天骄挥挥手道:“去吧!”
他看见画师已匆匆离开,这才回到二楼,走入天字一号房。
夜深,天空中挂着一轮明月。
盖聂已换了一身衣裳,戴上了一顶斗笠,月光照在道路上,倒映着他修长的影子。
他怀中抱着孩子,走在一条街巷上,四周无人,已安静得出奇。
冷月在缓缓地移动,隐隐可见盖聂的脸上已多出了一道刀疤。
这是一道假的刀疤,刀疤却看起来很真实,无论谁都知道,只要看到刀疤就知道这个人绝不好惹,因为这是江湖人的标志。
这么样一个脸上有刀疤的人,绝不会让人想到他是个本事极高的剑客。
一个能够被人用刀刺伤脸部的人,岂会让人想到他是武功极高的剑圣盖聂?
从街巷尽头走来,他一直将眼睛埋在斗笠之下,此刻四下里,早就已无任何人。
一切看起来都静悄悄的。
他摸了摸唇上的胡子,望了一眼前方的道路,似已出神,再往前走,就要经过一座拱桥了。
三年前,他也曾到这里来过,那年,就是在这里遇到了剑徒。
如今三年过去了,耳旁没有雪落的声音,桥下流水也十分安静,除此,只剩下呼呼风声。
风如魔鬼般在咆哮,令人听起来已有异动。
孩子却仍躺在他怀中,安详地睡着,脸蛋红扑扑的,看起来十分满足。
听到身后有人走过来的脚步声,他也没有回头,只是压低斗笠,抱着孩子,继续往前走。
他的耳朵一动,心里在想,身后这些跟踪自己的人,究竟是不是在小渔村暗中跟踪自己的人?
这些人终究还是跟到了这里?
当真是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