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小天狼叼着楚江开的身子,不刻,已来到了虎脊峰上。
楚江开目光里含着一股惊讶,他不住地望着四周,耳旁有风在动,闻见一股灵草的气息,再看看面前这座石雕,仿佛曾在梦里来过这里,他实在无法确认,面前这一切究竟是不是幻觉?
燕南诺知道他在好奇什么,嘴唇微动,忽听石洞内传来一个声音:“三师姐,那是谁?是不是四哥回来啦!”
声音十分稚嫩,只见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孩从石洞口飞奔下来。
不刻,人已跳到了楚江开跟前,他兴奋叫道:“四哥,你可回来了,你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
正是独孤九丈。
楚江开不解地看着他,纳闷道:“你是谁?我并不认识你们!”
他的话刚说完,石阶尽头处已匆匆跑下来一个人。
这个人穿着马甲,坦露着两只黝黑的胳膊,正是玄极老人的二弟子于有命。
于有命背上背着一把巨斧,来到楚江开面前,立刻冲过去抱住他,哈哈笑道:“四弟啊四弟,师父说的没错,你果真还活着,这几年我们都以你死在外头了呢!”
“二哥,怎么说话呢?”燕南诺插口道,“小江好不容易回来,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于有命连忙捂住嘴,冲着燕南诺笑了笑,又开口道:“三妹说的对,四弟,快随我们去见师父吧!你失踪的这些日子,他老人家可是一直都惦记着你啊!”
“师父……”楚江开忽然一怔,他已不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师父,这些又是什么人?
他正在想的时候,已被于有命从地上抱了起来,“走!进洞去!”
楚江开无任何力气反抗,只能任由于有命抱着自己往石阶尽处奔去。
独孤九丈跟在他们身后哈哈大笑,一边跟燕南诺道:“三姐,你是怎么找到四哥的,四哥失踪的这几年都干什么去了,怎么好像认不得我们似的?难不成把脑袋给磕坏了吗?”
燕南诺道:“霓生,不可胡说八道,你四哥这几年在外头可算是九死一生,如今能够大难不死,已是不幸中的大幸呀,走吧!”
三人都已进入石洞中,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传来:“是老四回来了吧!”
“是啊,师父,是小江回来了。”燕南诺微笑道,“是小天狼在峰脚下发现他的。”
于有命把楚江开放在地上,楚江开脸上泛着迷茫,他看着面前立着一个人,一身长衫,背影十分高瘦,仿佛似曾相识。
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师父?楚江开只隐隐记得零碎的事,脑中蓦地一疼,耳旁拂过一个声音:“弟子张良,拜见师父。”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你既上了虎脊峰,就是我鬼谷门人,从今日起,你不再叫做张良,为师给你取个新名字,姓楚,叫江开。”
“弟子楚江开,给师父磕头!”
“快起来,石凿,有命,南诺,从今往后,你们又多了一个师弟。”
“四师弟,我是你三师姐燕南诺,这是你大师哥白石凿,这是你二师哥于有命。”
“大师哥,二师哥,三师姐。”
“嗯,我们虎脊峰又更热闹了,小江,以后就叫我三姐吧!”
“是啊,叫我二哥,叫大师哥就叫大哥吧!”
“大哥,二哥,三姐!”
……
楚江开从回忆中醒来,可是在瞬间,记忆又烟消云散,他头疼得厉害,忽然倒在地上,双手抱住脑袋,嘴里喃道:“啊我头疼得厉害,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底是谁?”
“师父,您快救救小江吧,他看起来生不如死啊!”燕南诺忍不住问。
“是啊,师父,快救救四哥吧!他到底是怎么了?”独孤九丈着急不已。
“有命!按住他。”玄机老人看着楚江开。
于有命走过去,按住楚江开的手,他的力气很大,楚江开被他这么一按,立刻动也不动。
玄极老人已走过来,伸手在楚江开的手腕上一按,微微把了一脉,皱眉道:“果然是血还丹。”
“师父,什么是血还丹?”
“是一种会侵蚀记忆的丹丸,只要人服下一颗血还丹,记忆就会受到损害,甚至把过往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意志力稍强一点的,也只会在脑中留下一些零碎的记忆,可是想要完全记起来过去发生的事,却是绝不可能的。”
独孤九丈道:“师父,您要救救四师哥,他把我们都忘了,怎么能行呢?”
白石凿也忍不住问:“师父,您可有什么办法治这种病症吗?”
玄极老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为师若是没有办法,又岂会如此淡定,你们几个不用担心,虽然血还丹会对记忆造成侵蚀,可我们鬼谷门派也有一样东西,足可消除这种毒素。”
“真是太好了!四哥有救了!”独孤九丈忍不住兴奋,“师父,那您快点施救吧!我看四哥好痛苦的样子,他快撑不住啦!”
“九丈,你不用担心,有命,把江开扶起来。”
于有命立刻走过去,将楚江开扶起来,用手支撑着楚江开的身子,尽量使他能够自己坐立起来。
玄极老人点了点头,神色忽然一凛,从袖里取出一个盒子,盒子一打开,立刻有寒气袭来。
独孤九丈一看,哇的一声,叫道:“师父,这是为什么?”
白石凿插口道:“是九幽银蛛。”
“传说中,长在不周山上的九幽银蛛?”燕南诺眼睛里闪露出一种精光。
玄极老人将九幽银蛛放了出来,只见一只浑身散发着寒气的银色蜘蛛从盒内爬了出来,由地上爬到了楚江开的手上,听见“嗤”的一声,已咬了楚江开一口。
楚江开皱了皱眉,闷哼一声,不刻,额上已有豆大的汗珠缓缓而下。
过了一会,只见楚江开的脸由白变成了青,又由青变成了绿,又由绿变成了紫,最后由紫变成了正常人的脸色,他睁开了眼睛,视线里一片模糊,只听见一个声音在叫:“四哥,你感觉怎么样?”
楚江开用力眨了眨眼睛,脑中逐渐现出几张熟悉的脸,过了一会,视线终于完全清晰,他看见了玄极老人、白石凿、于有命、燕南诺和独孤九丈一起望着自己,怔了怔,叫道:“师父……”
玄极老人展颜笑道:“你记起来我是谁了吗?”
楚江开如睡了一个长觉,突然泪流满面,道:“师父,请受弟子一拜!”
玄极老人抚了抚颚下的金胡,道:“你失踪的这几年,为师和你师兄师姐,还有师弟,都很担心你,江开,你瘦了好多啊!这些年一定过得很苦吧!”玄极老人眼睛露出踌躇,拂过一股担心之意。
楚江开听了后,如被戳中了心事,鼻头一酸,竟没有忍住,抹了抹眼泪,道:“师父,弟子不孝,背着师父下峰而去,在外头差点死在敌人剑下,如今却要靠着师父出手相救,弟子知错了!”他说完,跪在地上,对着玄极老人,连续磕了七个头。
玄极老人微笑道:“罢了罢了,你如今能够安然回来,为师已经很欣慰,是你燕师姐最先发现了你。”玄极老人说完,转目去看燕南诺,一双老眼里露出了赞许之意。
楚江开转过身去,对着燕南诺道:“多谢三姐出手相救。”
燕南诺却不敢当,只说:“是三只小天狼最先发现了你,我看到你的时候,它们一直守在你的身旁,若非它们在,兴许你早就被什么野兽给叼走了。”
燕南诺虽然是开个玩笑,但楚江开心中却是感慨万分,道:“师姐,过去的事我都记起来了,可我到底是如何回到虎脊峰的,却一点印象也没有。”他说着,严重又露出了迷茫。
那夜,在韩王宫内,他被一名秦兵刺倒后,看见了韩公死在秦兵的剑下,昏了过去,就不省人事,如今却又躺在虎脊峰下,究竟是谁把自己从韩王宫救回来的?
他正在想着,听见玄极老人道:“江开,这几年你在外面的经历,为师相信,已足够让你明白了一些道理,你可有什么收获?”
楚江开收了眼泪,叹息道:“唉,师父,说来话长,请容弟子仔细说……”
楚江开说完后,独孤九丈和燕南诺等人竟似忽都变成了木头人,眼睁睁地瞧着他诉说过去的事,他们谁没想到
这几年楚江开竟在外面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的难,还差点死在一个女人的手上。
这个女人就是赢小蝶,当初在韩王宫,她还不叫这个名字,那时候她还是韩国公主姬倪凰。
楚江开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是在韩王宫里。
那年,他瞒着师父跑下虎脊峰,去了韩国,认识了韩公,经由韩公介绍,成为了韩王身边的护卫。
有一日,他持着剑巡视,从王宫门口经过,正好撞到了一个人。
他抬起眼睛,看见是一个身穿鲜华衣裳的女子,眼角生着一颗红痣,正失惊地望着自己。
楚江开立刻连眼睛都移不开了,怔在原地,他忽然忘记了道歉,目光凝住了姬倪皇。
姬倪皇见他痴痴地看着自己,忍不住格格直笑,叫道:“喂!”
楚江开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连忙躬身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刚才我不是故意的。”
姬倪皇故意逗他笑道:“什么不是故意的呀,我看你就是有意的,你把我撞了满怀,连声道歉的话都不说吗?”
楚江开痴痴地望住他,愣愣地道:“我说了啊……”他实在无法将目光移开,这大概是他平生中见到的第一个让他移不开目光的女子,他立刻想要知道她是谁,于是问:“姑娘,对不住,刚才我不是有意撞到你,是我瞎了,眼瞎了……”
姬倪皇忍不住“格格格”直笑,道:“你倒也知道什么叫礼貌,好吧,本公主原谅你了,你叫什么名字?在王宫里身担何职?”
听见“本公主”三个字,楚江开整个人一震,连忙往后退开两步,恭敬道:“原来是公主殿下,护卫楚江开有眼无珠,冒犯了公主!还请公主恕罪!”
他连目光都无法抬起来了,他一向是个懂得规矩的人,纵使有多么想到抬起脸看看姬倪皇,可是只要想到她是公主,一切想法都在顷刻间化作了烟云。
姬倪皇只要咳嗽一声,楚江开连个屁都不敢放。
看到楚江开如此恭敬,姬倪皇倒是十分开心,她的心情大好,道:“原来是楚护卫啊,好了,本公主今天的心情好,反正也没受什么伤,你有空吗?若是有空,陪本公主出去走走吧!”
楚江开犹豫了一下,道:“请公主恕罪,这几日由我负责王宫的安全,韩王有令,我不得擅离职守,实在是走不开。”
姬倪皇哼了声,道:“这么说,你是不愿陪本公主出去了?”
楚江开回答是也不行,回答不是也不行,为难之色难以掩盖,只好说:“公主误会了,没有韩王的命令,实在是走不开……”他的语声越说越小。
姬倪皇道:“那还不好办?本公主对你下个命令,今天,你负责保护本公主的安全,这也算是在职责之内吧!”
楚江开道:“自然。”
“既是自然的事,那还有什么问题吗?本公主命令你,陪我出去走走,你若是不肯陪我,万一我在宫外发生了什么事,算不算你失职呢?若是给父王知道了,我看你怎么办!”姬倪皇像是在生气又不像是在生气,一双眼睛里含着笑意,仿佛是在试探楚江开。
楚江开向四周望了望,又思忖了一会,手中的剑已握出汗来,拿在手里滑溜溜的。
“怎么样?你考虑好了吗?本公主需要你自愿答应,一会可不要说是本公主仗势欺人,肯不肯都是由你一句话!快些儿,别婆婆妈妈的!”姬倪皇笑看着他。
楚江开擦了一把汗,抬起头瞧了她一眼,答应道:“既是公主的命令,那么,楚江开遵命不如从命。公主,您准备去什么地方?”
姬倪皇似已起了些兴致,眼睛里仿佛藏着什么神秘的事,她并未告诉楚江开要去的地方,只说:“你跟着本公主走就是,哪里来那么多废话!”
楚江开的脸立刻红成一片,也不知道是看到她的眼睛时,羞得红了还是被她的责怪红了脸,他点了点头,应道:“是。”
声音虽然很小,却还是听得十分清晰,他的身子微微低了下去,整个人也比平时恭敬了几倍,简直将这个韩国公主当成了梦中女神一般,他小心翼翼地跟在她的身旁,生怕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一路上提醒道:“公主,小心路,前面滑。”
姬倪皇总是回头瞪着他,停住脚步,莫名地被气到了,道:“你怎这么罗嗦呢?”沉着脸,冷冷地瞧着楚江开,突然指着他道:“你退后三步。”
楚江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已吓得面目飞白,马上向后退开三步,怔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