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服?”赵燕试探地问道,当日赵王怒而拂袖出门,之后市井传出他为“义士”赵王也不加阻止,赵燕想来,便是自己拒绝胡服埋下的因子。
“错!错!错!”赵章摇头,不是说这赵燕是博学鸿儒吗?怎么连这点都想不明白?
“那你知道大宗、造伯、文伯是如何面对父王的吗?”赵章敲打着桌面,直视着赵燕的双眼,仿佛要看透他的心灵一般。
“无耻小人,耻与之为伍!”赵燕义愤填膺地说道,大家都说好了反抗胡服令,再不济也要让赵王将胡服令改为限胡令,谁知三人腿脚散软,赵王稍一威胁,便屈服了。
所谓限胡令,便是限制胡服穿着的范围,即使将军、代吏和士兵们着胡服即可,其余大夫、嫡子、士子之类的人,不受限制。
“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燕子着相了!”赵章轻品热汤,盯着满脸胡须的赵燕,有些不明白,这样的人怎么是个文人呢?
身高尺一尺=23.3cm,粗面黑须,从外形怎么看都是一个悍勇无端,征战沙场的武官,性格也是一根筋的,不曾想此人实际上是个文官,且算得上一名鸿儒,不知道早年他是跟着谁学习的。
“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公子此言,当浮一大白,某先干了!”赵燕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而赵章则是本着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的原则,依旧喝着热水,也就是汤。
“真是个妙人!”赵章看着赵燕的表现,暗叹道。
“既然燕公不知,那么吾便与燕子细说吧!燕公可知大宗除了是大宗之外,还是什么?”
“某不知,贤侄不要遮遮掩掩,某也不是个矫情的人,至于子之一称,贤侄太过抬爱某了,某学识浅薄,当不得如此称呼。”赵燕摇摇头,对于燕子这个称呼,实在是难以受起。
“那我就细说了,大宗在军中有人,一旦实行胡服令,大宗便在军中的控制减弱,因此大宗才反对胡服令,然而胡服令乃是北掠政策之基础,岂可因为个人利益而阻挡简、襄之遗志?因此,大宗自知理亏,因而着胡服上朝。”赵章缓缓地说道,看着“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赵燕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就知道,稳了,这人偏听偏信,难怪会被蛊惑。
“其次再说造伯,燕子可知,邯郸城有九成的衣业在造伯手下?”赵章笑道,顺手拿过太服道:“燕子不妨试试此太服。”
“太服?”赵燕疑惑,不是说胡服吗?
赵章仿佛能听到赵燕的心声,立刻回答道;“此太服乃是吾结合胡服之特性,修改设计命缝工做的。”
“公子大才!”赵燕看着太服赞叹一声,随即道:“不过,公子为国之储君,不愿学文学,却也要学武学,当个纵横沙场的将军,万万不可执着于内事,此乃舍本逐末之道,不可取也!”
“燕子此言差矣!吾曾闻,世事洞明皆学问,内事如何,外事又如何,无论大事,或是小事,其中皆罗列道理,以小见大,却也未必是件坏事。”
“某去换衣,公子稍等!”赵燕离开片刻,又回到此屋中,见赵章看向自己,道:“公子身上,也是太服?”
“自是!”赵章点点头,自己设计的,肯定要用自己太子的身份打广告,不然自己都不穿,别人也只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自己还怎么完成和父王的约定。
“此服颇为怪异,与我中原服装,胡地衣服皆不同,太子有心了!大王有心了!”赵燕感动,大王胸怀如此宽广,自己却在这里因为胡服和大王闹僵,又因为赌气一直不见大王,君王、臣子之间的差距一下子就出来了。
“关大王什么事?”赵章心中暗想,看着眼眶已经红了的赵燕,赵章忍住揭穿事实的冲动,就让这个美丽的误会改变历史的浪潮吧!
“燕子以为,此服如何?”
“其工序简易,其体验舒适。”赵章听着赵燕文绉绉地说了二十来句,大约就是用什么白云啊,清风啊比喻太服的简单,什么春风啊,夏雨啊等比喻太服的舒适。
看着赵燕手舞足蹈露出高兴的模样,赵章也满意地笑了,总算有一个人因为真心实意觉得太服好才穿上的,看着自己的设计被认可,别提有多高兴了。
“燕子且坐下,吾再与你说说造伯,文伯。”赵章对着赵燕说道。
“不必了,公子所言之意,吾已俱之,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莫过于此,吾久在局中,看清了很多东西,算清了很多东西,却唯独漏了一项——人心。对于宗室子弟,吾比你知道的更多,你却没有必要将你知道的假消息来告诉我了。”赵燕打断赵章,什么造伯掌控邯郸城九成的衣业,分明是邯郸城所有的衣业都在赵造的掌控之下,赵章不知道如何得知的九成,赵燕却不愿意再听假消息。
在家沉思这几天,他也时常想过赵成、赵造、赵文、牛赞等一系列的大小人物究竟是因何反对胡服令却在最后又妥协于胡服令。
起初他一直认为所有人都和他一样为了赵国的稳定,是为了赵国的繁荣,毕竟胡服落后,夏服先进是自古以来的认知,自小便有慕中原文化的,哪里听说过慕胡地文化的?且确实中原文化优秀如斯。
后来赵燕透过现象看本质,却逐渐找出了一些不寻常,其不寻常在于其中的两个胡将也跟着反对胡服令。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然而赵燕静下心来细想,种种因素考虑,都不觉得此二人有反对胡服的必要,也就是本着此想法,见微知著,以小见大,逐渐地所有人的相关因素都被他列了出来。
最后一数,和自己同样情怀的也就三人。
他一直不愿意相信,或者说不想去相信这已经得到的事实,期望赵成他们能够过来驰援自己,可是宗室子弟没等到,却等到了太子。
也好,既然如此,便可借助太子倒向大王了!
赵燕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
“管家,将此躺椅搬到我的书房!”赵燕对着管家吩咐道,而自己则站在院中,仰望星空,不见星月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