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是过路的行商,住客也有,两三个吧,但是都不太熟悉!”具大富如是回答道。
此话倒也并非杜撰,巨鹿县经县令的买粮之策一整治之后,巨鹿县的坏名声已经传开了,很多商人都选择了改道。
俗话说得好,蛇有蛇道,鼠有鼠道。
商人之道自然不被文人所知,再者,巨鹿县的官兵抓人都是晚上行动的,这就更加不可能被文人洞悉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大抵也是这个道理。
“嘶”县令道:“那些,那些行商不在巨鹿县落脚,又去了哪里?”
“那可就难办了!”县丞轻叹一声,随后说道,看来这棵摇钱树就这么倒塌了,而且他还无半点办法,县丞比别人更加清楚商人逐利的本质,因此他不奢求会有商人冒着大不韪去告钦差无礼,亦或者直接去邯郸状告钦差。
这件事情用屁股就可以想清楚,若是真有商贾觉得自己的利益被侵犯,肯定在市井当中会有消息传出,但是现在巨鹿县中一切安静,说明这钦差在兼顾了商人的利益的同时,还动了万人徕,也就是说这其中有利益损耗的只有一类人,那便是具大富,县令和县尉,而他也会多出一个办事不利的帽子。
“难办?有什么难办的?你的办法是什么,说出来听听!”县令有些着急,这棵摇钱树一倒,自己日后可就得开源节流了,俗话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若是让自己的生活标准比起邯郸低上一两倍还说得过去,若是低上三五倍,那么简直是要了自己的命。
“太子看似年轻,无知,做事毫无章礼,但是实际上却并不简单!”县丞眸子一缩,细细说道:“尤其在大家知道他的身份之后,我所见,太子心如发丝,步步为营,当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有何复杂,不过一莽夫耳!”县令毫不在意地说道,虽然他不过只是赵氏贵族外戚,但是对于赵章他还是十分了解的,前次他还以为真是英雄出少年,来了个了不得的少年英才承担钦差的位子,自从知道此人是太子之后,表面上县令十分恭敬,但是实际上内心深处其实是十分不屑的。
不过,他大抵忘了,他们家若不是有人嫁到赵家,又岂会发迹?
只是自己的身份没有赵章太子的身份尊贵而已。
这是明显的五十步笑百步,县丞知道,具大富也知道,但是他们都不说话,静静地听这位愚蠢的县令说着。
实际上,县令和太子他们都惹不起,如果说更加惹不起的,那一定是太子,在阶级森严的现如今,比起赵章的身份,县令的身份就显得十分微不足道了。
年少发家,又被送到巨鹿县镀金,难免会有些狂傲,却不知,这一切都是长辈讨好赵家贵族得来的。17笔趣阁17sxs
县丞起于微末,一步步攀登,自然不敢接下县令的话头,毕竟这话说出来是大不敬,他更不想得罪太子,若是提前知道太子便是钦差,甚至之前的杀手也不会派。
这个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动机,针对你,便是你挡路了,挡着我获取利益的道路。
就倘若杀鸡儆猴这件事,固然看缘分,但是更重要的是在当时的情形下,你的位置是最好的处置对象,而且你恰好犯了罪,恰好能够警示一众官员……你被选出来,便是真正的不幸,但对于选出来你的人又何尝不是一种恰到好处,这其中的关窍是站在谁的角度看问题。
见县令执迷,县丞也没再解释钦差如何如何,说多了反倒是破坏二人之间的关系,不过对于自己所说的难题还是要解释一番。
“根据国律,若是有卿士侵占百姓土地和房产,在物证、人证俱全的情况下,方可以下犯上而不被认为是僭越。”县丞缓缓道,“那万人徕属于具大富,但是当时太子占其房产、地产之时,具大富不在,此便构成了第一重的人证不全,人证不全便无法界定这拆徕占地的决策是不是太子发出的,而且是不是因为别人对万人徕破坏之后太子一时兴起,决定占了此处荒地来新建什么!其二人证便是县老,巨鹿县中若是无县老在万人徕当中居住,便对于万人徕被拆无法发表意见,因此第二重人证也不算数第三重人证便是那过往的商旅,食客三,行客三,如今巨鹿县商客凋敝,具大富也说了,店内似乎并无那般多人,因此三重人证一层都完不成,那万人徕自然也就讨不回来了!”
具大富一听,面上倒是出现轻微地笑容,若不是在巨鹿城有多处房产,谁愿意留在这里?
而且具大富也有在临淄重新谋一处房产的打算,狡兔三窟,永远是躲避政治的最好办法,以前具大富看不透,但是直到万人徕被烧毁,他心里才想明白了很多道理。
随着商鞅变法的到来,尽管赵国、齐国等地并未直接地颁布法令说要抑制商人的权力,但是随着秦国的强大,没有国家不眼红这些,因此赵国的商人比之以前地位低上不少。
正如商鞅所言,商人是国家的蛀虫,他们的流通会使得城市的治理变得混乱,他们仅仅靠着投机取巧便赚了一大笔钱,会让百姓们厌倦耕种,他们扰乱了国家的秩序,是国家的罪人,他们是一诈的小人!
若不是无法对商人定罪,相信商鞅绝对会抓起来关进大圄!
万人徕对于县令和县丞是金库,对于具大富又何尝不是聚宝盆呢?
这也是为何他难以割舍的一个原因。
此次赵章付之一炬,让他看到了在钱财之上,是权力,而这权利,并非是钱财可以获得的,具大富想到了举荐,但是他打算去齐国或者赵国的其他城池,靠着自己投资的这位县令举荐,怕不是等到日落西山,凛冬到来。
“那可怎么办?”县令急了,“若是真等钦差太子将东西建造出来,我的威信岂不是要下降很多?”
“你的威信本来就没有多少!”县丞暗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