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村中,两队长列的士兵跟随着里正进了村,径直的来到了周洋他们家中,惊醒了大片早已休息的人家。
李瑾烨同杨惠山火速赶回来,就被一群士兵给围住了。
“做什么!?”杨惠山问道。
前方,那头戴乌纱帽身披华丽官袍之人缓步走来,仔细一瞧是个四五十岁略显富态的老者,他问道:“今日白天之时,就是你二人将那些官兵打伤的?”
“是……”杨惠山上前一步直接承认了,“敢问您是何人?”
“大胆!”一旁的里正呵斥了一声,“好个无知刁民,竟然连堂堂朝廷钦命的巡抚窦建易窦大人都不识得,还不赶快跪下!”
杨惠山和李瑾烨听得刺耳,不为所动。
本就是跟朝廷不搭边的江湖之人,干嘛要认识那么多的大官?
眼看着那里正怒火越来越重,二人还是识趣的行了个礼,李瑾烨率先向问:“剑阁李瑾烨拜见窦大人,敢问窦大人有何贵干?”
窦建易听罢眼睛闪烁,有些许惊讶的瞧着他,细细打量了一番,然后若有所思得一点头只道:“李瑾烨原来这就是为在万千说书人口中广为传送的剑阁之侠!果真百闻不如一见,眸正神清从容有度,真不愧为江湖广为传颂之名士!李瑾烨尚且如此,本官倒也更加好奇那么如今正值年少的当今剑阁阁主——陆惜秋,是何等的光风霁月之人了……实在令人遐想”
杨惠山皱眉,心道:“这人在一直啰嗦些什么……”
他也是一直混迹江湖的,不过是个粗人,对于这些打官腔以及客套话并不懂太多,也就只能在一旁听着。
李瑾烨倒是不慌不忙,两手持剑放身前继续做着行礼的姿势:“大人谬赞,能得大人赞赏乃是在下之幸,也替我剑阁陆阁主致谢!不过到底我等也只是偌大江湖中普通的凡尘之士,实在受不起如此赞誉!只是还不知大人如此焦急趁夜色是所为何事?”
窦建易挺了腰杆站得端正笔直,做着威严之派:“眼下正值云南一方暴乱,我大昭天子体桖周遭百姓,特命本官为巡抚前来这川蜀一带巡视查看可有异动!今日才刚到便听说这魏家村就出了事情,说是刁民拒绝上缴还当场辱骂权贵,便特来看看!”
“没有这样的事!”杨惠山着急的上前,“并非如此!窦大人,此事另有隐情,不是你听说的那般!”
“那是哪般?”窦建易面色一下沉了下去,“不管如何,不交赋税自当由朝廷处置,尔等江湖之人实在不便干涉!”
杨惠山握拳沉默一阵,深呼吸一口说道:“我等也知道自身不便干涉朝廷事务,所以这才将人带回了村中说与了里正大人!你大可以再问问大人,再问问那些官兵,那一切都是他们亲口道出,那些人假公济私强抢他人之物一切皆是我等亲眼所见,绝没有半句虚假!”
说着,杨惠山竟然稍微转头看向了里正,里正瞧见也只咽了下口水,有些惊悚的揉了揉双手,上前一步向窦建易说道:“大人!或许真如他们所说那般,那群官兵态度有些过分或还很恶劣,关于这些小人已经处罚了!他们也已经认识了错误保证绝不再犯,只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该对待他们太过恶劣,况且,那周家不肯依法纳税甚至拒不承认这是天大的事实!小人万望大人能够做主啊!”
“真不是这样……”杨惠山他握紧拳头想要继续说,李瑾烨却是叫他不可太过激动了。
这一切,看得杨惠山和李瑾烨直发愣,哪会是那样?
这里正现下装模作样百般殷勤,而白日里面对他们之时那个趾高气扬、目中无人、肆意敷衍的态度真的让人不悦。
这个样子,到底是人和人不同了。
此时,一群官兵已经从周家之中将那一家人都给喊了出来,这家人不过就是年事已高的两位老人和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在面对着这一群的官兵围堵自是紧张得很。
“周洋”窦建易直直的看着他们,“你们便就是周家人了吧?本官且问你们,你们是否真的没有按官府规矩依法纳税,还妄图利用他人同情伤害忤逆官府!”
“大人饶命!”
“没……没有啊大人!真的没有啊!我们没有没交赋税啊!”三人无比害怕,慌忙跪了下去。
看着此番情形,一旁的二人实在是有些不忍。
一旁的里正瞧着,冷笑一阵,再向窦建易报:“启禀大人,他们并没有说实话,这帮草民胆大包天,但也着实蠢笨,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殊不知一切小人全都一五一十查清楚了!”
“哦?当真如此!”
“当真!”
里正说着,便就叫人拿上了好几本大小不同的账本上了去。
李瑾烨同杨惠山错愕了一阵,那账本原先明明没有的!可是明明那里正说过此次他们带来的记录赋税账簿的只有三卷,那些是哪来的?
“他们好像还拿了周家的账簿!”李瑾烨暗道。
“什么!”杨惠山也是轻微的惊愕道,“那么……那本账簿傍晚的时候还在他们家中,他们大概是偷出来的!那他们……不会想要暗自在上面动手脚吧!?”
“也许……会……”
结果不出意外的是,当窦建易看完账簿后瞬间也是一幅怒火中烧之样,他将账簿扔在地上,怒斥道:“好啊!好个周家,好个魏家村人,自我朝两年前颁布新法以来,早就宣布大昭上下百姓每年要征缴的赋税为两成,如今你们还是按照两年前的旧法只缴一成,甚至六月之前官府催加的你们儿子几年前的口岁都还未补齐,加上此次增加的谷物不齐!你说,还有何冤枉的!莫不是因为蜀中离洛阳相隔千里,天高皇帝远,你们便装聋作哑作不知道吧!?”
“这这……大人,饶命啊!我们并没有啊!大人明察!”周家三人皆是痛哭流涕,只能不停的磕头作揖向其求饶。
“住嘴,狗嘴乱说话的家伙!大人还不是明察!你们这是质疑巡抚大人!?好一群刁民,大人辛苦!”一旁,里正讲一切看在眼里,轻蔑的笑着。
可是,他们明明没有不知!前几日明明他们也曾提起过朝廷的赋税是两成的,而且里正也再三说过,傍晚时周家人向他们诉苦时也曾证明过,怎么跑到那群人眼中一切皆是变了?
“好一个官府!好个公正的官府,官官相护为虎作伥、徇私枉法!”杨惠山暗道。
李瑾烨也是面色一沉,本来温文儒雅的人此刻眉眼上也不禁染上了些许的怒色,右手将宝剑握得更紧了……
此时,窦建易让里正带人上前去,抓住那一家人,再要人进去搜东西,若是凑不齐赋税就带回县衙候审……
听见屋内一阵阵躁动的声响,“噼里啪啦”、“丁玲桄榔”的声音频出,他们知道,那官兵肯定
“大人!”李瑾烨沉住气飞快上前,“这样做似有不妥吧!”
里正怒斥:“有何不妥?一群刁民罢了,是他们不顾国法家规再先,今日如此也定然当受的!”
杨惠山站在一旁,心中暗道:“真是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就你们也配谈国法家规!?”
若不是李瑾烨劝其先不要上前,先由他来解决,他真的会忍不住上去,抓住那里正将他好好收拾一番!
“可是……就算他们犯了错误,也没必要这样大张旗鼓!”李瑾烨神情焦急已顾不得那说不清的真相了,“怎么也应当公正办事,都说官府对于百姓如同父母一般,随意翻动毁坏他人之物,那么此番情形,这父母之名誉怕不是有所折损吗?”
“呵李少侠莫不是没听说过什么是抄家?只要有人犯了大罪官府就会将其府邸院落尽数查抄,人财牲畜金银以及大小物件,一个小小的茶杯都不会漏掉!差不多就是这般,哦我忘了你是江湖中人,哪有这些见识。”
李瑾烨不禁瞪了一眼那里正,把那里正吓了一跳。
“什么抄家?他们就算没交赋税也算不得什么大罪!”杨惠山冲上前来,“要是没有交够税再交够完了!更何况她们是冤枉的,事情没查清楚就这么做,未免不讲道理!”
“官府怎么会不讲道理!”里正急促的说,瞧着眼前二人怒火一个赛一个的大,不禁全身发颤。
毕竟说实话,面对两个行走江湖染过血的人,这里正真的没什么气势只能装模作样一下就能刺蔫!
此时,屋里的杂乱声终于是停了,那群人从里面出了来。
“大人,不够!”
“既然如此,就给他们上枷锁,带回府衙候审!”窦建易说道。
“是!”
说着,一群人向周家三口围去。
“饶命,大人饶命啊!”
“大人饶命啊!”
“李少侠,杨少侠,快点救救我们啊!棒棒我们啊!”
“救命啊!”
周家人的苦喊声阵阵,那般的凄惨可怜,二人瞬间都是心中不忍,他们在那儿站着神情纠结。
当他们看见那群官兵强押着三人走大队的人马准备返回时,还不停的呵斥时,便是一齐上前拦住了那些人。李瑾烨更是将手中宝剑拔出,银色的剑锋在这茫茫夜色之中格外刺眼。
“你做什么?”里正惊愕道,赶忙指挥着身后官兵拔剑。
“且慢!”窦建易抬头拦住那些人再看向李瑾烨,“李少侠,本官知你们江湖中人向来仁义路见不平便拔刀相助!可是此乃官府之事事关朝廷,你们也自是知晓不能随意掺杂得不是吗?”
李瑾烨抬眸,想张口说些什么……
可是,窦建易却先他一步说:“莫要给你们剑阁阁主丢了颜面,丢了剑阁的颜面,江湖的颜面!”
听着这话,不知怎么的二人心中的怒火居然都沉了下去……
李瑾烨铁青着脸,收剑回鞘,拉住沉默的杨惠山同其退到了一旁,任凭那以窦建易所乘坐的车辇的长队离开了。
“好一群狗官……”杨惠山咬牙切齿的。
李瑾烨看了看他,也是只能默默的叹气,这官场之事他们果真不便参与,可惜他们不是朝廷之人。
“李兄,现下怎么办呢?”杨惠山问道,“不然……我们跟上去看看?就看看……”
此一番他们必然要去成都,他们也都知道成都的那位县令为人正直让人放心,必然回还周家公道,主要是那里正让人难以放心!只怕路上再从中作梗!
“也好!”李瑾烨点头,望着前方长队中举着的火把。
二人去了周家后院,牵了马匹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