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浚听见一个声音粗浑的男人喊道,“曹重荣,你这个杀才,家里连一斗米都没有,也敢来耍钱?!”
“给我打!”
随即又是一阵拳脚啄肉的声音传来,其间混杂着喝骂、告饶,还有女人和孩子哭喊声。
“这个曹重荣纯属活该,天天除了喝酒耍钱,就没有个正经营生。”韩驴子低声说道,“原先家中的田地也都败干净了,这一次怕是连最后的几亩永业田都要没了。”
陈浚在月光下看不清韩驴子的表情,但是这两句话说得惋惜,却没有多少的同情感,反而让陈峻听出了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
这时候隔壁院中传来的声音,印证了韩驴子的猜测。
“九郎,九郎饶命啊,九郎别打了!我家中还有三亩好田,明日一早,我就寻人发卖了,还上欠你的钱!哎呦,哎呦!”
陈浚知道,这一番告饶声,应该就是那个曹重荣喊出来的。
又是那个粗浑的男人声传来。
“哼!如今整个曹州,最好的田亩也不过是二十缗钱,你家三亩薄田,也不过能抵得五六十缗。”
“曹重荣,你可是欠了老子一百三十缗!这剩下的钱,又该怎么还!”
这时候,几个帮闲打手在旁边说道。
“九郎,这曹重荣用金漆铅锭骗咱们,就算是还了钱,也不能便宜了他!”
“就是啊,九郎,我看先砍了这厮一只手,不然,他还以为咱们是好相与的呢!”
“以假冒真,妄图诈赌,按照道里的规矩应该是砍双手,如今只砍这厮一只手,已经是太便宜他了!”
这句话音刚落,陈浚就听到一阵杀猪一般惨叫声!
然后就看到一个赤膊上身的男人从院门冲了出来,其身形矫健迅捷,院中紧随其后的几个壮汉都不能追上他。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这狗才,竟然咬我!”
“我要扒了他的皮!”
一名身影圆胖的男人,一边高声叫喊,一边地笨拙的跑了出来。
跑出院门的曹重荣虽然没有被身后的几人追上,但是他没有想到院门在还有人把守。
只听得“噗通”一声!
曹重荣被这两个守门的汉子给摔到了地上,终于还是没有逃得掉。
那个被唤作“九郎”的胖子,一脚踢到了曹重荣的肚子上,曹重荣立刻像虾米一样痛苦的弓起了身子。
“你娘的,竟然敢咬老子,非要把你的两个爪子和舌头全都割下来!”
“九郎”说着就抽出腰间的短刀,就要上前割那曹重荣的“零件”。
曹重荣这时候已经被吓得惊恐万分,口中不住的告饶哀求,剧烈的扭动身体,想要挣脱。
但是他身上的四个壮汉已经牢牢按住了他,根本分毫动弹不得!
一幕血腥的惨剧,即将在陈浚的面前上演。
就在此时,旁边的老爹陈贵却是轻轻的嗤笑道。
“嘿嘿,愿赌服输,断手断脚的赖子,老子见多了,人多眼杂,咱们回去。”
很显然,在知道这些人只是赌档的打手,并不是针对自己而来后,陈贵对于眼前的一切根本不为所动。
这种砍手割舌头的小把戏,对于陈贵来说根本就是连当看客的兴趣都没有。
“爹,能不能救一下?”
陈浚有些于心不忍的说道。
因为他已经看到,那户人家的婆娘和孩子,已经跑到外面,哭嚎着护在那个叫曹重荣的赌徒身上。
陈贵闻言,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陈浚。
“这成武县到处都是罗家的爪牙,别给自己找麻烦!”
“现在可不是逞侠客豪气的时候!”
陈浚虽然心有不甘,但此时的形势就是如此,对方有将近十个人,真要起冲突的话,任凭陈浚父子再能打,也很有可能遭死伤。
此时陈浚看到,那个曹重荣的婆娘和女儿都被那几个壮汉给扔到了一旁,“九郎”骂骂咧咧的拿着短刀,就要上去割曹重荣的手掌。
“住手!”
突然,一声怒喝从另一边围观的人群中传来。
九郎闻言一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你娘的,又是哪个狗才多管闲事?”
只见围观的人群从后面分开,让出了一条通道,在两个村民的搀扶下,走出来一个胡须发白的老者。
“我乃本地里正曹典,你们竟然夜入民户,意图行凶,难道就不怕王法吗?!”
这时候,围观的村民都聚拢在了这个老者身旁,很显然他在村民中有很高的威望。
不过,那个“九郎”听后,却是毫不在意,甚至还发出了嘲笑的声音。
“哈哈哈,我还以为是个什么东西,原来不过是个填沟的里正,先想着怎么完今年的夏税吧,不然破家补缺,到最后落得要饭去,看你还敢不敢多管闲事!”
那老者里正,听到这个凶恶的汉子这么说,心中立刻就有些胆怯。
他这个里正,除了平日里审断小的纠纷讼诉,就是帮着官府催缴税赋,但是如今的大唐,经常遭遇灾荒,帮着催缴税赋的里正,经常因为治下的百姓无法完成纳税,而被官府逼迫自掏腰包补缺,最近几年,因此破家的里正是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