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针薛家因薛巧娘的无缝天衣闻名于世,至今已有五十余载。
当年风华正茂的薛巧娘如今也到了花甲之年,但这个女人却有一双非常年轻灵动的眼睛,再加上很会保养,灯光昏暗处望之便似二十七岁的小娘子。
“见过薛夫人。”
叶诚抱拳。
按年纪,是该叫薛老夫人的,但女人,十岁后便听不得一个老字。以他的智慧,自然不会犯这等错误。
“国主可是稀客,不知上门所为何事?”薛巧娘笑盈盈问道。
“前些日子遇到陆小凤,本想约他喝酒,中途却是出了岔子,今日天气晴朗,正是喝酒的好时候。”叶诚笑道。
“些许小事国主差人过来通知一声即可,何需亲自上门。”
“左右无事,再说叶某朋友不多,在京城,更是只有陆小凤这一位朋友,上门拜访一二也是应该的。”叶诚回道。
陆小凤是个浪子,本事大,身上却没什么钱财。
所以住在‘女友’家!
按理,这很不附和大明规矩,但陆小凤一向不是拘泥规矩的人。
“倒也是这个理,可惜国主来得不凑巧。方才,陆小凤带着薛冰访友去了,也不知何时能回。”
“既是这般,叶某便告辞了。”
叶诚潇洒转身。
老太太并没客套留客拉关系,而是低头又开始针线活。
薛家诺大名头,以及各方友善关系,都靠无缝天衣维持。
这门手艺她并未藏私,但对天赋要求极高,这么多年大明除她之外,没人能做出第二件。
故而不得不抓紧零碎时间赶活计。
幸好,对于她而言,没什么比绣衣更让她欢喜,也没什么关系能比绣衣更牢靠。
离开薛府,叶诚走向天香楼。
朋友不在,但饭还是要吃的。
嗖!
一枚石子破空而至,叶诚并未催动护体内劲,而是反手把它抓手中一捏。
石子碎开,里面是纸条,上面有行歪歪扭扭的字:陆小凤在蛇王处。
蛇王,城西大佬,以义薄云天闻名,是地底黑暗老鼠的领头人。
城西甚至有人称蛇王为夜天子!
白天,皇帝说了算;晚上,蛇王说了算。
这,当然是句笑话!
事实上,蛇王之所以能当蛇王,是因为他圆滑、油润,从不得罪他得罪不起的人。
可惜的是,有些事不是圆滑就能解决!
毕竟他得罪不起的人太多了!
……
城西乌巷,可以说是京城黑暗面的缩影。
整整一条巷子都是些乱七糟的店,乱七糟的人。
这些人除了脏乱,眼神更是……没法用言语形容,就是那种直勾勾,类似痴汉。
反正,看着就非常不舒服,就知道他们不是好人!要么小偷,要么逃犯,要么杀手!
巷子阴暗,地上还留着的阴天雨后的泥泞,两旁店铺门面窄小。
初至巷口,就能发觉有种无法形容的奇妙香气,随风传了过来。
闻香而行,第十三个店门口摆着个大炉子,炉子上炖着一火锅东西,香气就是从锅里发出来的。地方很脏,墙壁桌椅被油烟熏得发黑,连招牌上的字都被熏得无法辨认,但这种香气实在诱人。
叶诚刚停下,店里伙计便从锅里勺了大碗像肉羹一样的东西。
还在冒着热气,不但香,颜色也很好看。
拿起汤匙趁热,味道果然鲜美,除肉外还加了不少东西。具体是什么,就不便深究了,毕竟世上很难有两全的事。
如果有,那价格肯定就不便宜!
叶诚满足的放下汤匙,运足内劲:“白云国主前来访友!”
周围桌椅上下震动不止,店门招牌更是啪叽一下跌了下来。
“睬乙慑地夷家重敢晤敢晤倍!”
巷内汉子嚷着一些听不懂的话冲了过来,但很快便听一声呵斥,一个个又缩了回去。
“白云国主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蛇王迎了出来。
这是一个很瘦的人,用皮包骨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陆小凤和薛冰也出来了,大笑着道:“国主今日真是好雅兴。”
叶诚皱了皱眉:“入内谈吧,这着实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请!”
蛇王进入店铺,在前方带路。
后门外是条更窄的小巷子,阴沟里散发着臭气,到处都飞满了苍蝇。巷子尽头,又有扇窄门。
推开门走进去,是个很大的院子。十来条精赤着上身的大汉正在院子赌钱,赌得全身冒汗。角落里堆着几十竹笼子,装着毒蛇、野猫、野狗。一个人正从笼子里抓了条黄狗,随手往旁边大水盆里一按,活生生将狗淹死。
薛冰看着想吐。
陆小凤却声色不动道:“这才是杀狗行家,点血都不漏,狗肉吃了才补。”
“看来这两日发生了些有趣的事。”
两日前如胶似漆,如糖似蜜;两日后暗藏机锋,夹枪带棒,陆小凤果然还是个男人!
薛冰似乎没听出话外音,柔弱地紧抱陆小凤胳膊。
光看模样,甚能激发保护欲,但她不知道的是,男人的心变了,那么看东西的角度也就变了。
当然薛冰也可能知道,只是装作不知道。
唉,无趣的男女之情,来的快去得更快。
叶诚暗自摇头,想有种掉头就走,但最后还是跟了进去。
小杂货铺上装着条很窄的楼梯,一道窄门上接着用乌豆和相思豆串成的门帘子。
屋子里和外面完全是两个天地。茶杯是用整块白玉雕成,果盘是波斯来的水晶,墙上挂的书画,其中有两幅是吴道子的人物,一幅是韩干的马,还有个条幅,居然是大王真迹。
当然,最惹眼的还是软塌,上面竟铺了一层白虎皮!
虎皮已是罕见,白虎皮传闻有祛百邪之效,其价非是黄金所能衡量。
“国主,请。”蛇王很虚弱,手在抖,但还是拿起酒壶斟酒。
金樽玉爵,配上琥珀色的酒,完美!
“酒便不喝了。”
叶诚打断道:“孤此番前来,除了访友,顺带还想解决绣花大盗一案,不知蛇王何以教孤?”
蛇王的手更抖了,琥珀色的酒满出,洒在白玉桌面上,点点滴滴,甚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