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面朝粘液之雨冲锋时，他的皮肤表面被银色鳞片覆盖，自然不碍事，但是身上穿的衣服裤子就没那么幸运了。

黑色的卫衣和裤子都被腐蚀，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窟窿，露出了白皙的肌肤，看样子就像某种非主流的行为艺术。

楚舟干笑几声，还好关键部位没有破洞，不然那才叫尴尬。

现在顶多算是有诸多破洞的衣服，露就露了呗，就当潮款服装了，自己怕什么。

他双手叉腰，刚刚那抹尴尬已经逝去，看着已经转过身来的林素晴，大不咧咧地挥手道：

“露就露了，倒是林校花你，别用视线占我便宜就行。”

“哼，小气，我就是要占你便宜！”

林素晴故意狠狠看了几眼，这才心满意足地双手抱臂，打量着黑色通道，感受到那股幽幽的微风从下往上吹来。

她摊开手心，凝练了一个小火苗，丢进黑色通道，火苗轻飘飘坠落，逐渐被无尽黑暗吞没，如同黑色中的萤火虫。

看到小火苗坠地后的幽微火光，楚舟估算了一下，开玩笑道：

“大概四米左右，有点像陷阱啊，不知道会不会有高序列的强者。”

林素晴笑笑。

“那倒不会。”

楚舟看着她。

“怎么说？”

林素晴指着破损的冰箱和泰迪熊灰烬：

“这里的狗、冰箱和玩偶，都被异能侵蚀了，但异能碎片只侵蚀了这些家伙的部分形态，说明这些异能碎片来自低序列异能，如果是中等序列的异能，应该是全部侵蚀。”

楚舟点了点头，对于异能的序列有了新的认识，“那高等序列呢？”

林素晴指点着四周，“如果是高等序列，不光会完全侵蚀宿主，还会侵蚀周围的环境，如果地面长了触手，墙壁上浮现无数眼睛，天花板上挂满肉瘤，那我们可以直接跑路了。”

一想到这番末日般景象，楚舟嘴角一抽，异能世界果然恐怖。

他不禁问道：

“那我们怎么判断，看到了这些景象，是真实存在的，还是我们的大脑产生的幻觉。”

林素晴伸出指尖，萤火熹微，“很简单，一律焚烧！”

楚舟额了一声，只能伸出大拇指。

够简单，够粗暴。

他喜欢。

林素晴看着他的熊猫面具，噗嗤一笑，“也不用太在意，你可以把异能当成电脑。”

楚舟皱着眉，“怎么讲？”

林素晴粉色眼眸之中笑意盈盈，“异能虽然能侵蚀我们的脑袋，让我们对周围的环境产生幻觉，但一般中低序列的异能，‘渲染’能力有限，只能将静止的东西、外形简单的东西‘渲染’成血腥恐怖的玩意，明白么？”

楚舟看了看四周，“如果是高序列异能的侵蚀，那……我们可能将同伴当做怪物？”

“bingo”`

林素晴啪的打了个响指，露出小虎牙嬉笑道：

“如果异能对人没有伤害，那我倒想开个鬼屋或者密室逃脱，专门用来吓人，话说回来，你连这都不知道吗？”

楚舟倒也没打算隐瞒什么，“我成为异能者没多久，在异能世界，应该属于小鲜肉。”

对于这番坦诚，林素晴不置可否，她倒是对最后那个小鲜肉有些异议，气鼓鼓道：

“按你的意思，我这种早就成为异能者的人，是老阿姨了？”

楚舟不知道为何她会有这种联想，连忙摆手道：“当然不是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说不是这个意思，那意思就是说，是我多想了，是我的问题？”

楚舟有些头疼，不知道林素晴又在发什么疯，他看着林素晴，却发现对方早已笑意盈盈，指着自己道：

“小伙子，很多女孩子都很小气的，像我这样手把手教你识别陷阱的人，可不多欸。”

楚舟知道对方在逗自己，苦笑道：

“我还不如面对异能吧。”

他仰仗自己有银色鳞片护身，直接手搭在展台上，纵身一跃，如同一只大鸟般跃入黑色通道，咣当一声双脚砸地，稳稳当当踩在了细密的铁丝网上。

四周漆黑一片，楚舟鼻子一抽，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和铁锈味，远处昏暗的灯光照亮了走廊尽头。

他踩在铁丝网上慢慢踱着步，两侧的铁栅栏都已经显现出暗红色，不知道是铁锈还是干涸的血迹，栅栏背后则是无边的黑暗。

他仿佛行走在监狱之中。

监狱？

楚舟心中一动，慢慢向着铁栅栏凑过去，目光所至，什么都看不清，他悄悄释放了自己的意识触手，在一片漆黑之中，感知到铁栅栏背后的堆积物。

哗啦——

林素晴也已经飘落下来，她身处黑暗之中，伸手右手，正想点燃火焰，却被楚舟精准地抓住手腕。

黑暗之中，两人的呼吸异常清晰，林素晴有些惊讶有些羞恼，正考虑着要不要给楚舟点颜色看看，楚舟却已经沉声道：

“别点火。”

他慢慢松开了手。

林素晴双手抱臂，小巧白皙的鼻子嗅到了浓郁的血腥味，大概猜到了什么：

“我们周围……有尸体？”

楚舟犹豫一会，最终还是坦然相对，“很多残尸，还记得砖楼附近的贫民窟么，咱们进来的时候，很多房间都没人。”

林素晴凑近了铁栅栏，伸手抚摸着粗糙的铁锈，“你的意思……贫民窟的人，都已经成为异能实验的……小白鼠？”

楚舟的意识触手向另一侧铁栅栏探出，感知到了一样的存在，叹息道：

“有可能……”

虽然眼睛无法看见，但是意识触手将真实的触感分毫不差地传递过来，他就像亲自伸出手，在成堆的尸体间摸索，还未腐烂的肉躯、黏稠如蜂蜜的血液、乱糟糟纠缠在一起的头发、他就像来到地狱之中，感知到了这一幕修罗景象。

让人作呕。

楚舟强忍住那抹恶心感，当初对于异能世界的兴奋刺激早已经逐渐褪去，就像李青凰所说，异能世界……是一条血腥残暴的不归路。

所有异能者都沉浸在残暴的欢愉之中，最终都将在残暴中逝去。

没有人能够避免。

林素晴听到楚舟的呼吸有些急促，伸手拍在了他的肩膀，没有安慰，只是冷静地阐述道：

“相信我，如果只是普通人类的尸体……还算不上恶心，北地冰原上，帝国的军队与荒兽作战，不仅横尸遍野，更是很多人在战场上被异能侵蚀，在癫狂之中对着同伴拔刀开枪，那才是真正的……修罗战场！”

哧——

林素晴一抬手，一排幽绿色的萤火向前飘去，照亮了通往走廊尽头的道路，虽然能提供熹微的光亮，但却无法照亮无尽黑暗，栅栏背后的景象，依然看不清。

楚舟看着萤火，“修罗战场？对于未央外城的一些人来说，生活在财团的压迫之下，比所谓的荒兽威胁，更加恐怖，那才是修罗战场啊。”

血腥的战场令人恐惧，但大部分人的日常生活，却无往不身处在无形的枷锁之中，在沉默和麻木之中挣扎求生。

这是比修罗战场更加无奈的真实。